算了,还是回家吃凶婆娘煮的菜吧!
马车中,温凉微垂着长睫一语不发。
顾锦璃歪头看他,“怎么闷闷不乐的?”
温凉抿抿嘴,依然不说话。
顾锦璃往前凑了凑,坐的离温凉稍近了一些,戏谑的看着他道:“难道,你吃醋了?”
温凉长睫动了动,却只抿着嘴,淡淡道:“没有。”
顾锦璃忍俊不禁,人家都是女朋友心眼小,温凉却也不遑多让。
“其实在医者眼中,是没有男女之分的……”
温凉突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他抬起眼眸,郑重而严肃的看着她,摇头道:“这个要有,一定要有!”
沈染确实有些可怜,可一想到顾锦璃以后还可能为其他男子诊病,他就觉得他比所有人都可怜。
看着温凉眸中的委屈,顾锦璃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你放心,我又不是真的大夫。若无意外,我以后不会为其他的男子诊病了。”
来到这里以后,她本就未想过从医,更不会以现代人标准去要求温凉,那样太不公平了。
便是在现代也有很多保守的男子,更何况像温凉这样彻底生活在古代的人。
他努力的适应她的一切,她也不想让他心中不快。
听顾锦璃这般承诺,温凉的墨眸一点点亮了起来,他捏着顾锦璃柔软的小手,郑重道:“绝无意外。”
谁敢成为这个意外,他便让谁真的意外!
温凉心中瞬间轻快了不少,突然想到了一件一直困扰他的事。
“我记得你曾与我说,你学医术是为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
他问的小心翼翼,生怕听到的回答会让他心中难过,谁知她却是眨了眨眼睛,随口回道:“我娘呀!”
温凉:“……”
见温凉走神,顾锦璃好奇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只见温凉长叹了口气,他抬手抵在眉心处,略略低首,肩膀轻轻的颤动着。
顾锦璃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该不会是在笑吧?”
温凉的确是在笑,他在笑自己居然这么蠢。
他为了这个人难眠许久,甚至便是睡着了,都会被这个噩梦惊醒。
可谁知,这个一直被他当做假想敌,让他恐惧许久的人,竟然是她的母亲。
他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有这么蠢的一天。
顾锦璃不明所以。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疯了呢?
她正要去探他的脉,他却是已经抬起了头,神色平静的犹如一潭深泉,风过无痕。
“你没事了……”
“自然无事。”他神色依旧淡漠矜贵,似乎刚才所见,都是她的幻象。
顾锦璃嘴角抽抽,她觉得自己还需要再多点时间来适应温凉猫儿般的性子。
温凉别开口,稍稍撩起了车帘一角,嘴角轻轻翘起。
如此看来,除了她的父母,在她心中他应是无人可及的。
想想,就很开心。
放下车帘侧过头来,温凉又变成了那个清冷的贵公子。
马车一路缓缓而行。
“可定好哪日去宋府送解药?”
“后日。”顾锦璃眸子微眯,神色略冷。
“那我陪你。”
顾锦璃点点头,坦然应下。
温凉凝眸望着她,捏了捏她的手,“你其实不必如此勉强自己。”
顾锦璃弯唇轻轻一笑,仰起头用一双明亮纯净的眼望着他,“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才是勉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愿意去做的。”
她回握着温凉的手,目光坚定,“以后所有的事我们都要一同面对,你若有事不许瞒我。
我虽然不会谋略不会武功,也没有你厉害,可我会竭尽所能的帮你。”
温凉脉脉望着她,只觉得她郑重其事的表情看起来格外的可爱,他终于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弯着嘴角柔声道:“不,你很厉害,比我还要厉害……”
他眼中明明藏着令人恼火的促狭笑意,可他的眸光太亮太美,她望了进去,便忘了所有……
……
宋碧萝今日在街上买到了一支红宝石海棠金步摇,格外的精致华贵。
她满心欢喜的捧去了宋三夫人的院中,兴冲冲的道:“娘,你看我买的步摇好不好看?”
红色宝石在锦盒中熠熠生辉,海棠花栩栩如生,明媚艳丽。
宋三夫人含笑将这支步摇插入了宋碧萝的乌发间,望着俏丽的女儿,满眼都是欣慰,“步摇好看,人更好看,真真是人比花娇。”
宋碧萝满意的勾起嘴角,挽着宋三夫人的手道:“这支步摇我一眼就看中了,当即便买了下来。
喜欢什么东西就要立即买下来,稍有犹豫可能就会被别人抢走了,以后就再也得不到了。”
宋三夫人的目光怔了片刻,随即拍着宋碧萝的手,幽幽笑道:“萝儿说的对,想要什么就要努力争取,一旦有机会,便绝不能错过。”
步摇垂下的宝石流苏轻轻摆动,珠光映入宋三夫人的眼中,一片冰冷。
自宋达火烧翰林院后,宋府上空便一直笼罩在阴云之中。
宋达入狱,宋大夫人中毒,主子们心情不佳,府中的下人也都小心翼翼,心惊胆战。
可这抹阴云似乎已经渐散,足以透过些许明亮的光。
三公子平安归来,如今大夫人也即将苏醒,宋府下人皆松了口气,脸上也都有了笑意。
福雅院的小厨房中飘出了浓浓的药味,这段时间以来,小厨房几乎变成了药铺,每日开火便是熬药。
药熬好了,小婢女小心的端起瓷锅,将一碗黑漆漆的药倒入雪白的汤盅中。
小婢女忍不住蹙起了眉,这药看着便极苦,真是难为大夫人了。
小婢女将汤盅放入食篮中,走出了小厨房,迎面正遇见大丫鬟秀珠。
“秀珠姐姐!”小婢女忙笑着打招呼。
秀珠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小婢女手中的食盒,伸出手道:“这里面是夫人的药吧?给我吧,我正好拿进去,你去歇着就好。”
小婢女忙将食盒递了上去,笑着道:“谢谢秀珠姐姐啦!”
她们小丫鬟本就进不去大夫人的屋子,左右都是要交给秀珠的,小婢女乐意偷个懒。
黄昏日下,暗黄的光洒在地上,残光没有了暖意,反是将冬景映的越发萧条。
秀珠撩开厚厚的门帘,迈步走进了温暖的屋内。
宋大夫人仍在昏迷熟睡之中,她脸色惨白无血,呼吸也极轻极淡。
像极了深秋落霜后的花,正渐渐枯萎。
“夫人,该喝药了。”
秀珠坐在床榻旁,轻轻唤了一声。
见宋大夫人仍双眉紧蹙,秀珠不再说话,端出了食篮中的汤盅。
她拿起汤匙盛了一勺药,递向了宋大夫人唇边。
“药还热着,不吹一吹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秀珠的手抖了一下,手中的汤匙滑落,摔在了地上。
所幸地上铺着绒毯,汤匙没有碎裂,只墨色的药汁浸染在了碧色的绒毯上,染上了一片如血的暗色。
秀珠转身,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身子纤细清瘦的少年人,容貌极其精致清雅,很是赏心悦目。
只是她出现的太过突然,让人没了欣赏的心思。
“晋大夫?你怎么在这?”秀珠满脸错愕。
“我来给大夫人看诊。”顾锦璃淡淡回道。
秀珠眼中闪过一瞬的慌乱,强自镇定的笑着问道:“晋大夫不是说后日再来吗?”
日落西山,一缕夹杂血色的残光映入屋内,室内昏暗,却显得顾锦璃那双澄澈的眸子越加的明亮,“解药提前配好了,我便提前来了。”
迟疑了一瞬,秀珠的脸上才露出了欣喜的笑来,“真的?那真是太好了,大夫人终于能醒过来了!”
见顾锦璃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秀珠僵硬的抽动了下嘴角,避开了视线。
“晋大夫既然调好了解药,想来夫人就用不到喝这些了,那奴婢哪去倒掉吧!”
秀珠将汤盅放回食篮中,又捡起了地上的汤匙。
她低着头,拎着食盒大步朝外走,却被顾锦璃伸着胳膊挡住了去路。
“晋大夫?”秀珠茫然不解抬头的看着顾锦璃。
顾锦璃垂眸扫了一眼秀珠手中的食盒,开口道:“大夫人的确不必喝了,可扔了却又可惜。
不如,你喝了吧。”
秀珠瞳孔一缩,努力掩藏眸中的惊恐,“晋大夫说笑了,我……我又没生病,好端端的喝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