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卿摇摇头,丧气得很。只是她全然不知,某个人攥紧的拳头却因她这副模样如获大赦,松快起来。
“有个男孩向我伸手了,只是我对他没感觉、不喜欢,我下不去手,我后退了半步,顺手推了一把旁边跃跃欲试的女孩。他们俩刚牵着手出去的。”贺卿把玩着手中的口罩,心不在焉道。
后边的男生笑作一团。谁说男生不八卦,简直八婆。贺卿没好气地想。
“哎呀,没事,咱想点开心的。要不你看看咱班陈巍巍,多优质,打球帅,人也帅,是吧。”关杨指指身后的陈巍巍。
“花痴。”有个男生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句,声音不轻不重,却叫贺卿听得刺耳。窝里横,窝里横,顾名思义,我窝里的只有我能横,轮不着外人欺负。
贺卿将关杨拉到身后,冷冷瞥着那个男生:“人品好,长得帅,自然有人花痴。与其嫉妒别人有什么,倒不如想想自己没什么。”
男生冷哼一声。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
施熠拉过那个男生,低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个男生半晌什么也没说,只打了声招呼,说还有事儿,就先撤了。
贺卿对挤兑女孩子的男生一贯没好感,只自顾自和关杨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还有,我失恋了。我不喜欢80号了。”贺卿叹气道。
“这么突然?不喜欢也好。”关杨惊讶之余,想着能叫贺卿趁早抽身也好。
“他抽烟,我今天看见了。”贺卿不咸不淡地说。
“对,抽烟的男人不能要。”关杨干脆顺着贺卿的话头接。
“这不重要。”贺卿突然激动起来。
关杨心下想,糟糕,这怎么还有转折。却又听见贺卿说:“抽完的烟蒂既不掐灭,还直接就随手一扔。”贺卿不满地撇撇嘴。
关杨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想着李文月和张丁丁总说她是小孩子性格,真是没错。
突然,起了阵风,贺卿手里的口罩一个没拿住,跟着风跑了。
贺卿追着去抓了几次,都扑了空。
施熠看着她小猫似的,跑来跳去,怎么说来着,有种张牙舞爪的可爱。可他不敢只顾着笑,他担心她,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奇奇怪怪的女孩,怕她磕着碰着,嘴一撇就要哭。他人高,步子也大,没两下就逮住了那只“狂放不羁爱自由”的口罩。
施熠走到她跟前,把口罩递给她,见她两道秀气的眉还赌气似的拧着,他突然没头没脑地弯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不抽烟,也不乱丢垃圾。”这下,她的眉毛拧得更紧了,脸色也微微发窘。她轻声说了句“谢谢”,拿过口罩,转身拉起自己的室友,飞也似的跑开了。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骂自己昏了头。
“你跟人姑娘说什么了?看看,都把人吓跑了。不过,你别说,她还真挺可爱的。”龙腾峰一把搭住施熠的肩。施熠没好气地打开龙腾峰搭在肩膀上的手,径直往寝室方向走去。“哎,你等等我!”龙腾峰加快步伐追上施熠。
那个沉静如水的夜晚,施熠心中暗潮涌动,难以成眠。
☆、第 2 章
第三章 春风吹又生
11月中旬的时候,校友杂志终于刊印出版了。校友杂志因为待遇太差,几乎招不进新人,缺人、严重缺人基本是常态。依照惯例,校友杂志主编都由新闻学院的学生出任,上一届主编是我们的直系师姐——黄倩,这一届是贺卿的室友——张丁丁。所以准确来说,贺卿这次是走后门进龙潭虎穴。同班的广东妹子贺凤容亦未能幸免。
“爱卿和凤容这段时间辛苦了,你们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作为杂志主编于公于私都得请你们吃顿好的。”张丁丁举起手中的可乐,一饮而尽。
“给我上酒,最好能醉。”贺卿红着眼睛,满身杀气。
贺凤容立马开了罐啤酒递了过去。
贺卿一口喝光,食指放到唇边作噤声的手势,摇头说:“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听见周旭金三个字,姥姥的西瓜,我上辈子欠他什么了,他这么折磨我”……
从定稿到付梓刊印的最后这半个月,贺卿饱受身心摧残,她作为杂志的专题编辑,要负责对接最难对付的周老师——周旭金。
这半个月,贺卿跟着周老师把整本杂志的文章反复改了不下十遍,经常得在办公室改到半夜,那个时候宿舍早宵禁了,贺卿只能在办公室熬到天亮,回宿舍简单洗漱一下,再去上课。
至于那位周老师推脱自己眼睛不好要多休息,早早走人,要贺卿把改好的稿子加大字号重新打印一份,他明天要看。稿子只要有一个字不和他的意,周旭金就会把贺卿骂上一个小时,不带重复的。(关键,这位周老师只要一开口,豆大的口水就跟下雨一样往外冒)
有一次,贺卿的学习小组要去浮玉岛采访地方戏传承人,来不及把稿子打印出来送到他办公室,就把电子稿发给了他办公室的实习秘书。结果,那位秘书小姐忘得一干二净,还假装没收到文档,这下全成了贺卿的错。
那天贺卿手机没电关机了,周旭金一连给她打了20几个电话,一接通劈头盖脸就骂贺卿是个死人、害人精,拖累大家的时间,要她赶紧滚回学校。当晚,贺卿在码头吹了半宿的风,回来就病倒了。
这些,张丁丁自是最清楚不过,她既是贺卿的上司——杂志主编,也是贺卿学习小组的小组长,浮玉岛她也在。不过最重要的是,她是贺卿的室友,更是朋友。贺卿嘴上自称“中国驰名窝里横”,实际上嘴硬心软。嘴上句句分明,现实中从不懂拒绝。这次杂志的文字编辑多是些没什么经验的学弟学妹,写采访提纲切不到关键点,写稿子质量难保证、严重点的甚至语句不通,采访对象一两句不对付罢工的都有,贺卿下要照顾学弟学妹,确保稿子的基本质量;上要捱住周老师的诘难,保证出刊进度不被拖慢。
张丁丁想起当初自己坑骗贺卿过来给她帮忙,心里多少有些发虚,想着要不就由着她疯一回。不行不行,张丁丁觉得是自己疯了才对,想什么呢。
张丁丁忙拦下疯狂给自己灌酒的贺卿:“爱卿啊,你那‘春风计划’是不是要终止了,你要不考虑换个新的爱情计划?”
贺卿一连喝了10罐啤酒,人晕晕乎乎的,手撑着脑袋,冲张丁丁晃晃食指:“春风,春风,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春风计划是永远都不会终止,终止的只是计划中的人,而人,我想加就加。”贺卿嘻嘻嘿嘿笑着,伸手就要去夺张丁丁手里的酒。
张丁丁忙把酒藏到身后,指着身旁的贺凤容说:“凤容啊,我记得你不是认识咱们学院篮球队的帅哥吗?赶紧给我们贺卿介绍介绍。”张丁丁疯狂眨眼暗示贺凤容。
贺凤容一脸了然:“是啊,贺卿,你知道施熠吗?人长得帅,还是主力。我把他微信给你好不好?”贺凤容连忙拿出手机打开微信。
贺卿突然眼前一亮,头如捣蒜,“施熠啊,我认识”。贺卿一把抢过贺凤容的手机,“我来跟他说”。
贺卿径直打开了语音通话——“喂,施熠吗?我,贺卿,就那个还帮忙撮合过你和小师妹的。你和她成一对,多少有我的功劳吧。你能不能跟我讲讲恋爱是什么感觉?我写个网文,人家嘲笑我没谈过恋爱,谈恋爱多难啊;我当个编辑吧,到处招骂,费力不讨好。呜呜呜,我……”突然,贺卿“咣当”一下就趴倒在桌上。
贺凤容赶紧抽出贺卿手中的手机,起身拐进了洗手间。
“爱卿,爱卿……”原来只是睡着了,张丁丁长舒了一口气。
“差点就解释不清了,你别说这施熠还怪体贴的,不但不生气,还叫我们好好照顾贺卿,早点回学校。”贺凤容从洗手间出来,朝张丁丁晃晃手里的手机。
“睡一觉也就过去了,咱收拾收拾回学校吧。”张丁丁看着喝醉都还是一副既委屈又气鼓鼓的样子的贺卿,叹气道。
贺凤容默默点点头。
这一夜,有人静水无波,一夜酣眠;有人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前者说的自然就是贺卿在酒精的作用下,睡得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至于后者,是施熠,这是他第二次因为同一个人失眠。接到贺卿那个电话,起初他也是一愣,不明就里。只听见她在电话那头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像是喝酒了。他几时和学妹恋爱了,还敢来邀功,果真是胡言乱语。施熠不由得想笑。可电话那头的小人儿却越说越委屈,甚至哭出了声。她一哭,他的心就揪紧了,喘不过气。可他确定不了自己的心意,是喜欢吗?还是只是她的有点可爱、有点有趣的突然闯入引发他一时的好奇作祟罢了。任由施熠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了,最后竟是辗转一夜,睁眼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