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冲进去跟质问爷爷,爷爷态度坚决的样子,还说是陈静蕊跟小叔串通,人为制造的车祸。
“你说着怎么可能!”温文礼愤然,“妈为了嫁给爸,跟家里都闹翻了,怎么会害他?”
“所以呢,”温泠从背包里拿了筒夹心饼干,面无表情拆封,“说重点,你为什么要钱。”
温文礼:“……”
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姐姐跟妈感情不好,姐姐跟谁都不好,冷血。
温文礼:“我想把妈接出来,送她出国……”
“姐,”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温文礼抓住温泠的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是爷爷夺走了陈家的产业!”
温泠凉凉地看他一眼:“很意外吗?”
“为什么我都不知道!”温文礼心态瞬间崩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温泠伸手摸头,被他狠狠打开。
“骗子!你们全都骗我!”温文礼哑声嘶吼,“为什么不带我走!我在这,我一个人!”
“爷爷要我样样做到最好……要我给你们做后盾,我才那么拼命努力!你们全都在骗我!”
吼完,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温文礼捂住眼睛,这么大个人了,还是没忍住,哭了。
“谢谢你啊,”温泠揉揉他脑袋,“以后为你自己努力吧。”
“姐……”温文礼趴在温泠膝上嚎啕。
温泠一下一下呼噜他脑瓜,他的头发剪短了点,摸着仍是软软的。小可怜。
等他嚎过一阵,温泠继续拆她的饼干。
“别哭了,”她拿块饼干塞进他嘴里,“丑死了。平均成绩C-对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努力呢。”
温文礼:“……”混蛋!
“我没哭,”他恨恨抹了把眼泪,含糊嚷嚷,“我课程很难的,跟国外对接的!”
温泠:“不用送她出国了,她就是凶手,要判刑要坐牢,她自找的。”
温文礼震惊地看着她,嘴里的饼干忘了嚼碎。
“不信?”温泠笑笑,“她还想杀我呢。”不止一次。
温文礼呛到了,粗粝的饼干块卡在喉咙里,喷了一地。
他扑腾起身,跑出去找水喝。
在厨房里抱着杯子蹲坐在地,温文礼这一坐,就快半小时。
手机响起,他不情不愿地接了。
温茂华在电话里承诺,不起诉陈静蕊,只是以后要让她永远待在疗养院里。
温文礼半肯半不肯地讲条件,温茂华没把话说死,他终于勉强和解,磨磨蹭蹭出去。
回房间没见温泠人影,趴在楼前栏杆,远远看见她穿过天井。
温文礼喊了两声,她没听见,一身半长的黑灰外套,两手揣兜,戴着兜帽,就这么走了。
温茂华背着手,站在前堂,两侧修剪整齐的胡枝子,残叶落尽,新叶未绽。
园圃里,香草刚发芽,石缝杂草已经疯长。
两天后的中午,温文礼打电话来,缠着要温泠一起去看望陈静蕊。
电话来时温泠刚睡下,闭着眼四处摸手机,怎么摸不到。
一连三天没好好睡觉,温泠困得后脑勺发酸,烦躁得不行,手里的笔扔在墙上,爆开一朵墨花。
铃声终于停了,温泠趴在画室地上,翻个身正要继续睡,就听见门铃大作。
门开的时候,温文礼吓了一跳,温泠长发乱糟糟的,脸色惨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极度缺觉的幽暗怨气。
再加上她冷然的眼神,拿根哭丧棒就能勾魂索命。
去疗养院的一路上,温文礼都没敢开口,温泠靠在车座像是睡着了。
车停住的时候,她又随即睁开眼睛,开门下去:“赶紧的。”
温文礼不敢耽搁,跑到前面提示台阶、按电梯、跟疗养院工作人员沟通、给等候区的温泠端茶水,狗腿得叫人不忍直视。
直到两人进了陈静蕊的公寓,温文礼才稍微挺直腰板。
“妈,我们来看你了。”他咧嘴一笑,阳光帅气。
温泠看着比自己还高的弟弟,希望他今天之后,仍然能笑得这么纯粹,灿烂。
☆、第 58 章
疗养院内部,陈静蕊的公寓里,三人在客厅坐下,午后的阳光,从飘窗上铺进来,淡淡温煦。
“你们都来看我……”陈静蕊喜极而泣,捂脸,“妈妈真是太高兴了。”
“沙发缝里有什么?”温泠坐在单人沙发,目光落在对面陈静蕊的手边。
陈静蕊抽开手:“没什么啊。”
温文礼茫然。温泠没说话,望向窗外。
来是温文礼要来,一向活跃的温泠不开口,温文礼跟陈静蕊就只能尬聊。
两人不熟,温文礼问陈静蕊早饭吃什么,午饭吃什么,晚饭打算吃什么。
陈静蕊问他学习成绩,问他理想的大学,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了,说他这么帅。
温泠靠在沙发里打盹。
陈静蕊带着温文礼去厨房:“春天最适合喝花茶了。”
“在上面的柜子里吗?”温文礼找来找去没找到花茶,问端着茶具去客厅里的陈静蕊。
陈静蕊却没有回答,从沙发缝里抽出剪刀,走向温泠。
温文礼愣了一瞬,嘶声大吼:“姐!!!”
温泠睁开眼睛,就见什么挥落下来,仓促之中,只来得及架胳膊挡开。
剪刀扎破袖子,锐痛刺得人神智瞬间清醒,温泠抓住陈静蕊的手,两人抢夺剪刀。
温文礼赶到,勾着陈静蕊的两臂将她架开。
陈静蕊拚命挣扎:“放开我!”
“妈,你干什么!”温文礼好歹是个大男生了,虽没那么容易挣脱,却也东倒西歪非常狼狈。
温泠夺下剪刀,扔到角落里去,按住左手的伤口,深呼吸定了定神。
抬眼见陈静蕊头发散乱,整一个疯婆子,真是有碍观瞻。
松开指缝看了眼伤口,血已经浸染开来。
陈静蕊还在发疯,带得温文礼四处跌撞。
温泠起身上前,照着陈静蕊一巴掌扇过去。
血迹染在脸颊上,陈静蕊像拔掉电源的机器,顿在原地。
好半晌,她的眼珠子才不甚灵活地调转回来,看着温泠,眼神甚至有些茫然。
死一般的寂静。
温文礼都看傻了。
“现在信了吗?”温泠按住手上伤口,盯着温文礼的眼睛,“你妈是疯子,还是个特别会演的疯子。别抱什么幻想了,醒醒吧。”
醒醒吧,不论家庭和美还是悲惨破碎,一个人都终将独自上路。
温文礼该长大了,她也该长大了。
疗养院的医务人员闻声赶来,控制住局面。
他们给陈静蕊打了安定,请温泠和温文礼先行回避,不要刺激患者。
走到门口,温泠停步,回头望向陷在沙发里的陈静蕊。
陈静蕊仍捂着脸,也正看着她。
“糟践你人生的,是你自己。余生还有几十年,还想当个疯婆子,你就继续。”
陈静蕊张了张嘴,温泠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不要叫我‘小泠’,每次听见我都觉得刺骨,我不是小泠,小泠已经被你烧死了。”
言罢,径自离开。
在疗养院的治疗室处理伤口,温泠困得眼皮打架,待会儿回到家去,必须睡它个一天一夜。
金褚青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乖乖我的小铃铛,”老头一开口就咋呼,“你这是丈六整纸?好好好!这画得……铺天盖地,王霸之气!”
温泠想起,她出门前发消息给金褚青,叫他去取画来着。
“你不是说要撑起一个展厅么?”温泠配合医生包扎,抬起手,右手拿着手机继续电话。
她试着握了握手,手臂还有些疼。
好在衣料厚,小指长的伤口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伤得不重。
温文礼倒是吓得不清,一直守在旁边不敢吭气。
“你这不是撑了,你这要把你的师兄们都给压死了!不行,得给你换个厅……”
温泠懒得理后续安排,只道:“你带人了吧?顺便帮我收拾下画室。”
“你落款呢?”金褚青自顾自叽叽歪歪,“不行,那印太小了,这临时上哪给你弄个大印去……”
温泠:“别麻烦了,就那方莲花印吧,在……”
忽然想起,那方印在程应航那里。
温家的车,从疗养院的地下车场驶出,向长芳街而去。
温文礼俯首耷眼地坐在旁边,一路小心瞅着温泠的手,怕给她磕着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