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女人嬉欲拒还迎的推了他一把,话说的半真半假,“其实是因为想和你有个孩子,才与你在一起的哦。”
“夫人既然都如此说了,”白起故作苦恼,“那若是未能让夫人你心想事成,岂不是起的错?”
便笑着,滚成了一团。
等第二日起床时,男人已经不在了,被子里暖烘烘的,身侧的位置却已经凉了下来。女人也不见怪,她打了个哈欠,慢吞吞的起身穿衣,洗漱好自己之后便朝着军中大夫所在的营地而去了。
然而今日,她却在老大夫的帐篷中,瞧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你怎么来了?”
“小姐,”那说着一口秦腔的汉子快步想先,对着女子行了大礼,而一旁的大夫就像是瞎了一半,对着诡异的情况视而不见,“已经捅出去了。”
他没瞧见自家主子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异和恐慌:“秦王已经知道了,公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该走了。”
“走?”那女子正是当年姬国的公主,“走去哪里?”她慢吞吞的走到了那老大夫身侧。
“去齐国吧,”老大夫也加入了这场对话,“公主啊,你若真是在意,老夫帮你看。”一双睿智的眼睛看着女人,像是看透了她心中藏着的小九九,“公主身上还有大周的国运,万万不能就此放弃啊。”
公主抬手,折断了药苗的根芽。
“公主可千万,别真的爱上了武安君。”老者再叹气。
“怎么会!”像是急于争辩一般,“他是灭我家国,杀我兄长的仇人,我怎会爱他......不过,不过是与他虚与委蛇而已。如今虎符已藏入白府,等,等拿到了他白家的武功,就走。”
她咬住下唇:“陪他玩了这么久,我总得,总得拿些报仇吧。”
老人看着她的模样,垂眼慢慢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叹白起,还是叹眼前的姬公主。
“您告诉将军了么?”老者慢慢的将那些药苗子碾成了糊糊,“这孩子,您想好要怎么样了么?”
“孩子?!”男人惊呼一声,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急慌跪倒在了两人面前。
“若真的有了,我想要留着,”公主抬手按在了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您不是说时日尚浅,就算是您也得半个多月后才能完全确定么。”如今也只是浅薄的表象,技术高超如老者都看不分明,只是一个猜测罢了。
“若真的有了呢?现在打下来,谁也不会知道,更不会有什么异样。”老人的口气微软,毕竟是自己看大的公主,他的心从一开始就是偏的,“就算有您的血脉,他还有他爹那边儿的血统,留着也是个孽障。”
一个不知性别,甚至都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存在的小孩子,哪里有他看大的公主重要。更何况他从一开始就不赞同自家公主的任性,姬周灭国从不是一个武将的过错,明明错的更多的是秦王,杀了他又有什么用呢。
这些年他也在看,那白起虽然被六国惧为‘人屠’,可在感情上却是个认真的。固然有一开始不喜的印象,但老人也不得不承认对于公主,那白起认真的很。
“那便是他的命不好,”女人轻笑着,手掌从腹部挪开,“有我这样的娘和他那样的爹,就这么不带期许的落在着世上,无根也无萍——我甚至都不会带他去齐——是生是死,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去齐?
老者抬眼:“您决定好了?”
“我已将那些东西藏在他府中了,”女人脸上泛起一丝苦笑,“有我周国的虎符,还有姬周的遗脉作证明,只要我前去齐国向齐王和秦使哭诉一二,这天下容不得他辩解。
当今这位秦王,可是在他亲娘的铁拳掌控下忍声吞气了数十年,一招翻身连助他良多的亲舅舅都会处理掉的狠家伙,白起是他舅舅的嫡系,这几年名头都快盖过他这个秦王了,又如何容得下?
毕竟姬周是如何灭国的,这血淋淋的例子还摆在前面呢。
“那我们?”
“不急,”女人垂眼,“等他处理完了赵国这些俘虏。如今中原大旱,秦国国内粮草不足,我得断了他的后路,才能安心离开。”
“我想......”想起那男人夜晚也紧蹙不解的眉头,姬公主的话越发没了底气,“......我想再等等。”
终是心软。
“况且若是没怀上,那这一年的陪伴,岂不是付诸东流,”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等着孩子生下来,我便教他习武,让他做个将军,亲手灭了秦国,杀死那些破我家国的秦人,为姬周复仇。”
“若是个女儿,我便将教她做那妲己,将她以齐公主的名头活在这世上,等有一日以齐国公主的身份嫁到秦国去做妃,生下嫡长子。”她这样说着,眼底却是浓郁的爱意,“秦王害死这孩子的舅舅,又杀了这孩子的爹,我便要这孩子祸害秦王室去。”
“他们秦国造的血债,自然要以血来还之。”她不自觉的握紧了腰间的玉佩,那是白起亲手为她雕琢的信礼,“我的孩子,是为了还债而来的。”
老大夫看着自家公主脸上悲凉,缓缓叹气。
公主啊,你究竟是在骗我们,还是在骗你自己呢?
帐篷外,有人影一闪而过,没入交错的帐篷中,再难追寻。
第222章 长相思
黑夜中,一道影子穿过秦军的驻地,小步朝着森林疾行而去。身后是灯火通亮的秦军大营,眼前是如深渊般令人看着便感到胆寒的黑色密林,那人影的脚步虽有犹豫,却并未因此而减速。
直至马蹄声自身后传来,向前跑进的速度便越发快了起来。
马蹄声越发清晰,并未有停下的意思,那人影没回头,在即将冲入林中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那人影的胳膊,将她虏上了马:“白起,你放开我——”
纵马疾驰的白起抬手一勒马绳,骏马扬起前蹄,本就没能坐稳的黑影下意识的环住了男人的颈部,将身子与他贴在一处。
马蹄重重落在地上,女人脸色一红,推开白起便想要跳下马。
只是白起不依:“辞别信,”夜色中,男人声音低沉,夹着愤怒和委屈,“你辞别我,去哪里?”
“你管我,”姬公主也怒了,“我跟着你无名无分,为何还要跟。”
“仅是因为如此?”白起将想要挣扎下马的爱人向后拉了拉,拢入怀里,埋头在她的颈部,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仅是因为如此么?”
“难道还有别的?”姬公主冷笑一声,“你还想听我说什么?”
“说你离开我,是因为我们的身份,让我们注定不能在一起。”白起的脸贴在姬公主的肩上,或许是因为夜色太好,或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气氛太微妙,姬公主竟然听出了几分旁的意味来。
只是白起都说到这里了,姬公主又不是蠢货:“你知道了?”
白起没吭声。
这幅熟悉的模样,让想要斩断两人之间孽缘的姬公主心软了几分,她轻熟的抬手环住了白起的腰腹:“都多大的人了,你咸阳的那个儿子都到要相姑娘的年纪了,你也是个老将了,这么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
“我若不这样,你就走了。”
“就算你这样,我也得走。”姬公主不为所动,“我犯了错,自然是要及时止损的。”
“及时止损?”便是脾气再好的男人,也受不得心上人这样说自己,“我在你眼里眼里,究竟算是什么?”他抓着姬公主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自己,“那些话,那些想要天下太平的话,那些喜武厌文,想要游历天下的话,都是假的么?”
姬公主迎着看向了白起,斩钉截铁:“假的。”
“那么为我包扎,为我出谋划策,助我破敌,助我理军务,帮我清理文案,帮我抄写文书的情谊呢?”姬公主注意到男人微红的眼眶,“你我之间一切,都是假的么?”
“我是为的什么,你还不清楚么?”姬公主打开了白起的手,“你我之间隔着血海深仇,白起,莫要说你没有认出这张脸——从始至终,就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那孩子呢!”
“什么?”
“那孩子呢?”白起勒着姬公主的胳膊越发用力,以至于姬公主以为自己会被对方勒成两半,“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是为了向我复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