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可说的吧,胡揭王的儿女很多,那十几匹马主要是为了换她弟弟的,那个时候胡姬的亲生母亲颇受胡揭王的宠爱,对于他们的儿子自然也很在乎。后面的事我知晓不多,都是偶然听来的。”
“继续说。”鼓励的看着白舒,然而其中看好戏更胜于关心,“这事儿你还从未和我讲过。”
“你对你自己的女人还真是无情啊,”白舒垂下手叹气,“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你也知道草原都是以部落的形式分散,胡揭王是最强大的那个,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他会将自己的女儿外嫁,然后定期派人以拜访的命运,打探消息,看看谁有反心。”
说到这里,嬴政已经可以猜到后文了:“所以你撞上过她很多次?”他发出了啧啧的声音,“总感觉我做了什么打断别人姻缘的事情呢。”
“是胡揭先动我雁北的好么,”白舒绕过嬴政,从另一侧的台阶上走出了凹地,“那个时候正值我练新兵,赵偃又断了雁北的粮饷,我不给自己找出路,难道还等着向赵偃那个家伙求饶么。”
“你记得真清楚啊。”嬴政随着白舒所在的位置转动头颅,冷不丁的来了这么一句。
然而这在他人看来应当恐慌的话,得来的是白舒的白眼:“她母亲是匈奴那边儿的,匈奴和羌人联手欲攻雁北,被我打散了。听说她母亲的部族在那次战斗后衰落,她母亲也因此失宠了。”
“失宠后她母亲好歹还有个长女外嫁给了胡揭仅次于胡揭王的一大部族。然而她去自己的长女那里时,又被雁北的人给撞上了,看着胡揭王送去的那些好东西,以及打探到了胡揭因为匈奴和羌人的覆灭产生了危机感打算联合,我们决定一鼓作气把胡揭也打散。”
“......”到了这里,嬴政已经懂了,“难怪她一直不死心。”
“王上,能收敛一下你失望的表情么,你想听的故事根本不存在!”白舒没好气的翻白眼,“你以为是什么,敌对之下的爱情故事?”只要这么想,他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要炸起来了,赶紧抬手搓搓,“别开玩笑了。”
嬴政侧头,看着白舒在自己身侧坐下,两个人并排坐在庞大的山河图之前,看着眼前被缩放的万里江山:“猜猜看扶苏为什么要去找胡姬?”
“是为了十八公子吧,”白舒嗯了一声,这么多年过去该记得的事情他忘却了不少,但是秦二世胡亥的名字他却还有印象,“之前听说小扶苏将我送他的狸奴转送给了十八公子——他还真是天然的会别人扎心啊。”
“哈哈哈!”嬴政忍不住将手搭在了白舒的肩膀上,“你觉得他这扎心的本事是和谁学的~”尾音上翘,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无论是谁,反正不是舒,”侧头看着嬴政的笑脸,嫌弃的情绪逐渐攀爬而上,“真的计较起来,王上觉得,大公子这有疑问不找正主,一定要侧敲旁击得到答案的习惯,又是从谁那里学的?”
“这个我可不认,”嬴政摇头,一脸问心无愧的样子,“小家伙长大了,想要像我证明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已经有能力做出决定并且承担做出决定的后果,难道我还要阻止他成长?明明你也在旁观吧,别说的好像孤多么坏一样!”
这话落下,两个人幼稚的互相对视,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就想谁先眨眼谁就输了一样,寸步不让的盯着对方——直至白舒忍不住眨了眼睛。
“王上你真幼稚,”同样幼稚的那个倒打一耙,先一步出言责怪嬴政,然后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反正有英布在他身边。”抬手,将嬴政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推到一边,以行动表示自己坚决不和他同流合污,“有他在扶苏的身边,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样才对嘛,”嬴政笑了起来,“我们总不可能一直都护着他——不过你猜猜他去找胡姬做什么了?”
白舒看着嬴政,等候他的答案。
“那小子叫人制造了好几场‘咸阳宫人私下谈论王上欲立长公子扶苏为太子,并将他带在身边学习政务’的对话,然后本人就蹲在高楼上看着那群人的反应——哈哈哈,就连孤当年都没做到这一步啊。”
嬴政一脸得意:“这么多年了,孤终于体会到了曾祖父的快乐!不过子效父此话果然不假,他自己虽然还没意识到,但是他已经开始尝试着主动去拿他想要的东西了!”嬴政顺着白舒的力度收回手,视线再次落在了沙盘上那还插着齐国地方。
“所以他观察谁?”
“自然是齐国的那个。”
君王的声音里是幸灾乐祸,这让白舒瞬间意识到对方在其中插手做了什么事:“你又干了什么?”
“孤叫他看到了他那些弟弟们对最真实的态度。”扶苏想要得到答案,并不妨碍他在其中掺和上一觉考验一下他的这群儿子们,“没想到孤的儿子里面,还真的有和成蟜那般的蠢货!”
白舒扭回头,假装自己并感受到即将到来的那场,只属于王廷的风。
第162章 银鞍照白马
嬴政毫不意外的被守在他大殿外的侍卫告知,他的寝殿外有一只失魂落魄的小崽子。
自己戳伤的小崽子还能怎么办呢,在另一个当事人已经跑路的情况下,嬴政自然也不可能大半夜的将人叫进来,只得披着外衣拉开了咸阳殿的门:“进来吧,”看着蹲在房门口一侧,唯恐别人看不见自己的小家伙,“也不怕丢人。”
门口裹着厚重黑披风的团子抬头,源于他父亲嬴政的那双凤眼因为上扬的缘故,看起来有些可爱:“反正最丢人的父王已经见过了,没有什么比拉裤子更丢人的事情了。”他嘟嘟了两句,站起身。
很有意思的是,当原本看着不大的团子站之身,从嬴政拉开大门的胳膊下闪入房间后,嬴政才发现不知不觉中,那个会在夏日趴在他胸口呼呼大睡的小不点儿,个头已经快要长到自己胸口了。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啊——
“父王?”钻进房间却发现房间主人没跟上的扶苏转头,脸上全然不见了之间的失落,有的只是困惑不解。
“没什么,”嬴政合上房门,转身朝着扶苏的方向走去,“只是忽然发现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你也已经要十三岁了。”
“已经十三啦!”扶苏认真的纠正道,“明年就该十四了!”
“别给孤算虚岁,好好地算实岁。”嬴政弹了一下扶苏的额头,对小孩子迫不及待想要长大这件事感觉不可理解,“无论你长多大,都不可能压过孤,所以在孤眼里,你永远都只能是个小孩子。”
扶苏捂着额头,小声嘟囔了什么。
“说大点儿声?”嬴政自然没有错过扶苏的嘟嘟囔囔,他好笑的抬起手,又是一副要弹他额头的动作,“你今晚还想和孤一起睡么?”
不想被弹额头的扶苏捂着头三步并作两步的扑向了嬴政的床,蹬掉鞋子后将披风一甩,在嬴政的大床上打滚闪到了里侧:“父王,快来快来!”他趴在床上,一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拍着外侧的空间。
即便已经有四五年没有和嬴政再睡一张床,但这熟练的动作让嬴政心里某处柔软塌陷了下去:“你准备到底挺齐全的,”看着扶苏甩开披风就是寝衣的装备,还有明显就是在房间里穿的鞋子,“说吧,你计划了多久?”
“没多久啦,”扶苏收手,看着自己的父王在外侧坐下,然后半靠在床头,“好吧,也就那么半年吧?”
嬴政被扶苏这幅‘哎呀被你戳穿了,那我就不得不承认了的模样’逗笑了:“孤怎么记得半年前是你生日,你跑过来和孤挤一张床了呢?”他所有的孩子中,除却十八子胡亥,也就只有扶苏有这个胆子了。
扶苏装傻,三两下挤进了嬴政的被子中:“哎呀,好舒服,这个就是仲父说的那个什么棉花被对不对!”探出头,“父王我们吹了蜡烛睡觉好不好?”黑漆漆的眼睛映衬着烛光,看起来像是在使坏点子一般。
“别给孤转移话题,你是整个咸阳宫第二个换上新被子的,别以为孤不知道。”嬴政向床侧伸手,成人的力度自然远压孩童的,更何况扶苏也没挣扎的想法,所以不过三两下他就将扶苏卷成了一条肉卷。
扶苏没反抗嬴政的力度,他甚至借着自己被卷成一条的样子向下搓了搓,大半个脸都埋在被子下:“白天,”声音透过被子,有些失真,“父王想要告诉扶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