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儿呆在最里面的位置,我与铁木真则各自捡了个位置烤了一会火,盘腿坐在地上。
这时我才觉着自己算漏了一样,该割些深草垫着才是,正懊恼,对面的铁木真开口了,“悠然……”
我不经意地对上他漆黑而幽深的眼眸,心肝忽地颤了一颤,不知怎地脱口而出,“阿真……”
“我铁木真何其有幸能遇上你这样的奇女子,”他的瞳孔在跳动的火苗中更显得有神,也更亮,“说来不怕你见笑——我虽有妻室,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动情……”
第16章
这世间有几个男子真正对妻室好的,更别说爱慕了?不过为了多些倚仗做些面子功夫罢了,是以不少人择妻更看重其家世及治家的能力,反而选小妾可随心所欲,所以观一个男人品行只看他喜欢的小妾属于哪种类型即可。遑论从小背负世仇的铁木真,更急于借妻族报仇雪恨,原也无可厚非,谁不想捞一根救命稻草?
只不过我可不想当一根救命稻草,若非如此在无名谷的时候就会使出无影术第十式“否极泰来”,我当初从狼群中救出老妪和她儿媳妇时就是使得就是“否极泰来”,只因为情形不同,我不可能在一个足以影响蒙古,甚至整个天下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底牌。
倒不是怀疑他言不由衷,毕竟我这张脸还是看得的,且弓马娴熟,还会使九节鞭,娶我当平妻他不亏,不过这非我镜悠然所愿,而我又不屑做迫人休妻之事。
这个念头才一闪,心中不觉一滞,已生情愫的我以手掩嘴打了一个哈欠,故意露出了疲惫不堪的神色。
铁木真有些尴尬地道:“悠然——你先歇息吧。”
我点点头,果断的闭上了眼睛。
我能感觉到铁木真此时正打量着我,灼热的眼神中还带着一丝探究。
其实心中有太多的不舍,好容易喜欢上一个人,要紧的是对方也喜欢我,可是为着情感外的许多因素又不得不放弃。不甘么?我在心底问着自己,可不甘又能如何,难道真要委身于他,跟他一堆妻妾争风吃醋?不,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一盏氤氲着淡淡香味的茶盏适时的出现在面前,我瞬间回神,心中却没有如释重负的轻快,反而多了几分怅然。
如今铁木真身边不但有郭侃还有其他能人异士,且还有天合居士这样的人送上门,尽管他心中有我,可我又如何及得上他的霸业?既然他没有再来寻我就说明了他的态度,我又何苦纠结于一段注定不会有结果的爱恋?
同时我也忍不住反问自己,究竟是看上铁木真哪一点,以前又是为什么喜欢上了罗毅?前者壮硕,后者精瘦,论长相实在太过普通,二者唯一共同之处就是有男儿气概。镜悠然啊镜悠然,你竟然为这种虚无缥缈的气概着迷,当真忘了先祖的遗命,忘了自己的大事?
而且,因为其他人,其他事可以置我于不顾的人根本就不值得我记挂。想到这里,起身出了院子。
我信步走到百花镇某个地方,就察觉有人在跟踪我。我佯装不知,故意东张西望,对方很轻易的从后面扣住了我右手手腕。
“你是谁,又为何要制住我?”
见我已经动弹不得,此人方不慌不忙走到我面前来,但见其一袭白袍,脸上戴着一个冰雕的九尾狐面具,若非一身冷凝的气息,倒也像个俗世翩翩公子,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沙哑,似威吓又似蛊惑,“你若乖乖的从了我,我可以考虑不再杀你。”
此人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仿佛我已经是他砧板上的鱼肉。
“若是不从你待如何?”我无奈的闭上眼睛旋即又睁开,眼底划过苦苦的挣扎与深深的无力感。
“你从或不从,我都要定了你,只是,”他带着高高在上的神情瞧着我,不肯放过我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仿佛一只猎豹玩弄着捕获的猎物,可能是我此刻的表情深深地取悦了他,他终于带着有些幽怨的口吻道:“你当真是要拒我于千里之外么?”
“幽怨的人难道不应该是我么?”我戏谑地看着他,手利落的托住其下巴,“来,小娘子,对你家官人笑一个先。”
“……”他稍嫌纤弱的身子蓦地一僵,有些不自在的望着我。
我眸中笑意更盛。
“你你你……”终于再度开口,一扫之前的暗哑,声音变得又甜又脆,“你是怎么发现的?”
“在蒙古,有心对我出手的只有两人,而,”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但知晓我有武功的仅你一人,”天合居士已经与罗毅寻铁木真去了,不过这一点我自是不会说与她。
“你若是再不来寻我,我就要打上门了。”
“欠我的银子这么久了都没奉上,还敢打上门,莫非你这百花宫主,”一面松开握住她下巴的手,一面作势恍然大悟,“是觉着有所亏欠,才巴巴的借着闹事的由头好给我一点补偿?”
“美得你,我岂会昧下答应给你的一成?若是多要可不成,”百花宫主低首,手一抹,面具已被取下,一张寻常的脸出现在眼前,看着与蒙古少女并无二致,然后拉着我左拐右拐,再左拐最后进了一处看起来极为普通,甚至普通得有点简陋的院子,从周围进进出出的人来看这里应该是百花镇上做小生意的人聚集之地。
天合居士也是通晓奇门遁甲之术的,想必没少花力气寻百花宫的入口,却不知这百花宫主竟然是个妙人,居然肯在这样的地方落脚——漫说宫主这样的身份,就是条件稍好一些的常人,也愿意选一个无论环境还是内宅都看的过眼的院子,哪里会委屈自己?所以说这百花宫的宫主实乃非常人也。
待到进了院子,才发现这一进的院子外面看着普通,内里其实极为雅致,从假山石上的淙淙流泉到一草一木甚至一树一木,都极有层次,无一不反映出主人家身为汉人的底蕴,却又融合了游牧民族的粗犷之气,而且一点都不显得突兀。而屋内诸多精巧陈设更是将主人的审美观展露无遗。
“可还合你的意?”百花宫主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的揭了令人叹为观止的□□,露出甚为娟秀的本来面目,正是因为我在南宋时所见。
“合着你是为了我才将这里布置成这样?”我笑着打趣了一句。
她白了我一眼,嗔道:“难道就不能是你我二人的审美一致?”
我不禁失笑,“梅姑你说的对,我俩的眼光还真是相仿,”其实比起梅姑我可能更为挑剔一些,毕竟是在富贵窝里长大,若我是她断断不会用赝品,无论瓷瓶,盖碗还是笔洗等物皆会尽可能用最好的,即便不是“纵有万贯家财,不及其一片”的钧瓷,也不能差了太多,至少也得是磁峰窑的白釉,又或许梅姑也有自己的考量——譬如百花镇在暗潮汹涌的边关这又能繁荣多久?这么一想倒是我想得浅了,若战火纷飞倒是可惜了物力,要运走还得觑时机,倒不如用赝品——丢了也不费多少钱。
正想入非非,梅姑忽道:“前年年末我就想把宫主的位子传给你,可你以人在南宋为由拒绝了,如今想问问是不是改了主意?”
梅姑与我算起来是不打相识,起因是坎山镇一家首饰铺子的紫玉嵌珠的菊纹花簪,原是她先看上的,不过看着并无买的打算,打量了我一眼后就改了主意,偏掌柜的以她是先来的为由拒绝了我的加价。出去后还故意挑衅,引得我不得不拔出腰间的九节鞭。
那时的我因为刚刚会使九节鞭,自然兴趣高涨不愿用无影术的一招一式,是以最后输给了使得一手好剑的她三招,于是按事前的赌约请了她去酒肆用膳。
这才晓得她本是武林世家的后人,因成了望门寡,即将去与边关谋生,又晓得她除了剑术还擅长阵法与易容术,便替她出了个建百花宫并以此招徕门人,先协助当地官员维持秩序再借机做生意,以及多方分成的比例,这才有了她从分成里匀出一成给我之说。
她方才一问,倒是给了我一个莫大的机会,可以正大光明地安置我的人,从而名正言顺地建一张网,网罗方方面面的信息。而身为百花宫宫主的梅姑常年戴着面具,恐怕没有多少人见过正主的脸,而我暂时还不想离开,有些事有些人还得亲自带一带,但我也不会轻易答应下来,否则梅姑会心中生疑,我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