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伙计像是被柳宥问烦了,又像是对柳宥的问题产生了怀疑,原本坐在地上,现在却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将柳宥打量一番后,问他:“你谁啊?问的这么仔细,我凭什么告诉你?”。
柳宥这么一看,没想到这个小伙计危机意识还挺强的,就是说话有点不太礼貌,不过柳宥倒也不在意,跟那小伙计说道:“这位大哥,在下正是这家中的小儿子,刚从私塾回来,看到各位,不禁心中多问了两句,还请见谅”。
这小伙计听了柳宥的话,吓了一跳,赶紧跪了下来,说道:“奴才有眼不识泰山,柳少爷大人有大量,别跟小的计较”。
这小伙计突如其来的下跪,吓了柳宥一跳,赶快扶起了他,说道:“怎么会,大哥能忠心户主,这份忠心,让在下颇为佩服,请问大哥是在哪家府上,安身呢?”。
“多谢柳少爷饶恕,奴才在隋府上干活,今天是随老夫人到贵地,替大少爷,来向柳小姐提亲的”。
隋家的大少爷吗?柳宥记得五年前,隋家的大少爷就过世了啊,姐姐五年前走失了,这么说来……
柳宥快速的跑进了院中,在屋外听到隋家老夫人和父亲的谈论,果然是冥婚,可长姐只是没有消息,并非过世啊,这隋家怎么可以这样对待长姐,太过分了,柳宥一气之下,跑进了屋中。
……
对于突然跑进来的柳宥,付氏吓了一跳,可这些柳宥均不在乎,对父亲点了一下头,然后朝付氏行礼,直起身,说道:“隋夫人,请你莫要再为难父亲了,父亲多年来,四处托人打探长姐的消息,均未果,这不才是最好的消息吗?您是慈母,自然能体会我父亲身为人父,思女心切之心”。
待柳宥说完话,柳章卿也开口说道:“隋夫人,犬子年幼,可也是护姐心切,望夫人莫见怪,此事便就此打住,宥儿,送客”。
听到柳章卿再次下逐客令,付氏不甘就此罢休,不顾柳宥朝自己伸手说的“请”字,依然坐在椅子上说道:“柳老爷,五年都没有消息了,您心里想必已经有结果了,给女儿找一个好人家,跟前世人和事做个告别,既是放孩子远去,更是让自己放下啊”。付氏这样低声下气,让人看了,也着实心疼。
可柳章卿对于付氏的话,简直无法理解,什么叫‘必是有结果了,什么叫放下’,柳章卿尽力克制心中的怒火,但语气中还是能听出隐忍的愤怒,跟付氏说道:“老夫对隋夫人的话,不敢苟同,我心中的结果自然是女儿平安健康,我们虽然父女分离,但我带着宥儿在这片院子中过得健康,她在另一处健康快乐,没有消息又如何,她是我女儿,无论身在何处,我都会时时挂念,那是我心上的一块肉,若真是放下,等我死了之后吧”。
“柳老爷,老身五年前,遭遇丧子,那时,霄伯就躺在我面前,可他再也不会睁眼,再也不会叫我母亲了,我当时多么希望,躺在床上的人是我啊,可老天不遂人愿,偏偏带走我即将成年的儿子,这其中的苦痛,柳老爷怎会不知啊”,付氏说完,情绪有些激动,眼中落下了泪水,拿手绢擦了擦,又说道:“希望柳老爷不要自欺欺人了,成全老身,成全我儿子吧,也成全你自己吧”。付氏见柳老爷还是无动于衷,于是起身,便要跪下。
好在离付氏稍近一些的柳宥,一把扶住了付氏,忙说:“隋夫人,您这是作何啊,世间那么多过世的姑娘,皆可供您为隋大少爷挑选,为何非要我这走失多年,杳无音信的长姐啊?”。
付氏由柳宥扶着,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说道:“你有所不知啊,平江的半仙,郭大娘,说平江这些离世的姑娘,都与霄伯的八字不合,唯有你长姐的合适,老身这也是没有办法啊,老身求你了,体谅一个丧子母亲的苦心吧”。
柳章卿自然能体会与所爱之人,阴阳两隔的悲苦,可从心底觉得,只有在世的人,活得像模像样,才是对这种悲苦最大的宣泄,相比于付氏,陷入苦痛之中,虚度光阴的人,也是应了那句话,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于是起身,对付氏说:“既然仙人说了,平江府没有,那就请隋夫人到其他府中寻找吧,以隋府的实力,这不是何难事,切莫纠缠老夫的女儿了,老夫还有事,先走一步,隋夫人留下与否,请便,宥儿,跟为父走”。语毕,与柳宥一前一后,走出了院子,没了踪影。
无奈之下,付氏也起身离开了。
第六章
傍晚时分,由于没有替隋霄伯说成这门亲事,付氏也没胃口吃饭,眼中还依稀泛着点点泪花,面对一桌子的饭菜,连筷子都没动。站在一旁的梅花看不下去了,跪在了地上,对付氏说道:“老夫人,切莫太过忧伤,为了大少爷,您多少吃点吧”。
付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霄伯拜托我办的这点事,都没办好,叫我如何面对他啊”。
梅花又接着说:“老夫人,奴婢这便按郭大娘给的时辰,去别的府中打听,您且宽心,多少吃点东西吧”。也没等付氏答应,梅花起身,便要退下。
这时,百合拦住了即将离开的梅花,小心翼翼的对付氏说道:“老夫人,奴婢这里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让柳老爷同意跟大少爷的亲事”。
“哦?那你快说来听听”,付氏眼眸中来了些神采,就连梅花都好奇,百合的这一记计策是什么。
“回老夫人,奴婢认为,隔天可以让郭大娘去柳老爷的家中,替大少爷说亲,郭大娘是仙人,柳老爷即便再不愿,可仙人说的话,谅他也不敢反驳”。百合见付氏没有理会自己,不甘之下,又说道:“若老夫人觉得有何不妥,可以在期间让梅花继续寻找。奴婢觉得,让郭大娘去,是最快的办法,请夫人斟酌”,说完,百合便跪了下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房间中安静至极,只能依稀听到付氏的呼吸声,百合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心里可没有丝毫的担心,她早就拿准了付氏想要的是什么,自己也是投其所好罢了。
终于,付氏拿起面前的筷子,夹了一口已经凉了的菜,吃了一口,开口说道:“梅花,去让厨房把菜热热,还有,明天你去请郭大娘,让她去柳家替霄伯说亲”。然后,付氏放下筷子,又对跪在地上的百合说道:“你起来吧,若此事办成,我必重赏你”。
百合跪在地上,给付氏磕了一头,说道:“百合愿为老夫人,赴汤蹈火,怎敢求赏赐”。
“你有心了,去跟梅花到厨房热菜吧,我想一个人待会,都退下吧”。
“是”。
……
梅花和百合一前一后退出了付氏的屋子,梅花立刻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叫住百合,说道:“百合,我虽不知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你一再撮合大少爷和柳家大小姐的婚事,必定有鬼,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
百合不同于梅花,脸上点缀着如春风般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似星星般的光芒,倾身向梅花行了一礼,然后起身,抬头对上梅花犀利的眼眸,缓缓开口,说道:“梅花姐姐可真是误会我了,百合只是一心为老夫人着想,哪敢有什么坏心思,不知百合做错了什么,姐姐要这般训斥我”。
“我劝你还是安分守己些,若日后做出什么损害老夫人的事情,休怪我不顾多年来的姐妹情分”,说完,便走向了院中的厨房。
在旁边的小丫鬟看来,百合只是因为在老夫人面前抢了梅花的风头,才被梅花训斥。从而,心中增添了一份对梅花的忌惮。
百合依然面带笑容,朝着梅花远去的背影,喊道:“百合谨记教诲,多谢姐姐提点”。旁人准是看不出,百合着笑容中,深藏着这样的想法: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要不顾姐妹情分了呢。
……
第二天一早,隋霄远便出现在了平江府外的一家客栈中,原来是前一天中午,隋家老爷让隋霄远到这里替自己接收一批采购的中药,旁人都知道,隋老爷这是要把隋霄远介绍给生意上的伙伴,有意让他掌管下一代的隋家。隋霄远这是第一次被授予这样的任务,以往都是跟隋老爷出席各样的聚会,为了把父亲的任务完成,以增加日后父亲对自己的信任,隋霄远在天还未亮时,便带着下人出了家门,由于这次从事的中药材方面的事宜,而自己对中医一窍不通,为了防止出现什么问题,隋霄远把隋府医馆中的江郎中也带上了。可能是天太早了,客栈中还没有什么人,除了隋霄远这一桌人外,就没有什么客人了,连跑堂的小二都睡眼惺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