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憋足一口气,奋力一抱,贺春生稳稳地坐进轮椅。
“你真棒!”柳烟转身去壁橱找绒毯,却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麻……”
柳烟以为自己产生幻觉,并没急着回头查看。当她回到轮椅前方,惊喜地发现贺春生睁开了眼睛。
他眼神失焦,声音很小:“脚麻了。”
尖叫声如同充气过度的气球,瞬间涨满胸口,喉头却像堵了一团棉花,柳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展开绒毯,盖住贺春生的膝盖和腿,蹲在轮椅右侧,紧紧握住他的手。
“疼。”他说,“手疼。”
哗啦啦,枣核穿成的门帘被人掀起,脚步声越来越近。走路喜欢趿拉着鞋底的,除了徐浩,还能是谁?
柳烟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贺春生身上,没有闲工夫搭理徐浩。
“嫁人了就是不一样,贤妻良母啊!”
赵阿姨的声音随即响彻屋子:“啥贤妻良母?他俩没领证,算不上结婚。”
有其母必有其子,赵阿姨嗓门大,徐浩也不甘示弱。
他往前迈了几大步,嗖的一下,冲到轮椅后面:“哥,瞅瞅你这喜新厌旧的媳妇,半个月前她还是我女朋友呢!现在却非要嫁你不可……”
“闭嘴!”柳烟抬头,“你先劈腿的,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呵,我猜对了。”徐浩俯低上半身,手臂搭在贺春生肩上,“我早跟我妈说过,你是赌气才选了我这植物人表哥,柳烟,别犯傻,不值得。”
“被你一直骗下去,才是真的不值得。”
说完,柳烟解除手刹,推着轮椅往外走。
徐浩拦住去路:“逢场作戏而已,你不会以为我看上了黄萍那种又矮又胖的女生吧?”
柳烟心底冷笑一声,懒得继续和徐浩对话。
她眼神凌厉,直视徐浩。
“干嘛这么看我?”徐浩目光闪躲,“本来就是巧合啊——我加过你们三个室友的微信,考研租房又正巧租在农大附近,黄萍约我见面我就去了,其实她只是拿我当工具人气拒绝她追求的男生……”
“你说绕口令吗?”柳烟反问,“我很好奇,黄萍找谁帮忙都可以,为什么偏偏盯上你?”
“我单纯,我好骗,她是你的朋友,我不忍心拒绝……”
徐浩想要辩白,却词不达意,急得满面通红。
柳烟微笑:“我没有这样的朋友。”
赵阿姨心疼儿子,连忙帮腔:“小柳,浩浩也是上了那个女生的当。你们认识了十几年,他是个啥样人你最清楚了。”
柳烟摇头:“阿姨,您别说了,我和徐浩已经分手,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外界声音的刺激,为贺春生渐渐苏醒的大脑提供了助力。
他目光茫然,动作迟缓地环顾围在身边的三个人。
“表姑,表弟,你们……”
最后,贺春生视线的焦点落在柳烟脸上。
“柳家妹子,你……”他语速极慢,“你怎么在我家?”
柳烟重又蹲下,与贺春生四目相对:“我是你媳妇。当然要和你住在一起!”
媳妇?
住在一起?
贺春生措手不及,脑速赶不上语速,不经思忖话已出口:“我啥时候结的婚?”
徐浩横插一杠子,扰乱视听:“哥,你没结婚,柳烟唬你呢!”
贺春生看看徐浩,眼神困惑:“柳家妹子,和你,一块儿来的?”
“对呀!”徐浩也蹲下,一手抓轮椅扶手,一手抓住贺春生的袖管,“哥,你病了,我们都挺担心的。柳烟是我女朋友,她早晚是我们徐家人……”
柳烟无心再听下去,重重打落徐浩的手,转头问贺春生。
“渴吗?我给你倒水喝。”
“嗯。”贺春生口干舌燥,下意识回答,“我想喝水。”
柳烟兑好温度刚好的白开水,往吸管杯里加进一勺蜂蜜,端到贺春生面前。她牵起他的手,鼓励道:“自己拿着杯子喝,你能行。”
从长睡状态醒来,贺春生全身的肌肉亟待唤醒。
“我试试。”
他听话地接过杯子,双手微微颤抖。
柳烟护在他身侧,随时做好接杯子的准备。
贺春生非常争气,一次成功。
此时的他,像一个手捧珍宝小心翼翼的孩子,举高水杯的同时低下了头,嘴巴含住吸管,深深吸了一大口蜂蜜水。
看着他喉结滚动,一杯水很快见底,柳烟欣喜若狂。
“你做到了!”
预料中的握不住杯子没有发生,这说明贺春生卧床一个月之后的身体情况良好。
赵阿姨忽然推了徐浩一把:“你咋跟个木头一样?就知道杵在这儿,不知道说点啥啊?”
徐浩正蹲得腿脚酸痛,被母亲这么一推,顺势倒地不起。
“妈,我哥醒了,这是大好事。”
“是,醒了是好事。”赵阿姨拽拽柳烟的衣角,“小柳,借一步说话。春生有浩浩照顾,你甭担心……”
柳烟直言:“阿姨,有什么话您就在这里说。”
赵阿姨脸色难看,瞟一眼坐在轮椅上的贺春生,她说:“你跟我家浩浩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等你爸妈从县城回来,咱们得当面锣对面鼓地好好掰扯掰扯。”
柳烟亮出右手无名指的戒指。
“阿姨,没得商量,我已经订婚了。”
“订婚又不是结婚——”赵阿姨凑近看了看,“一只玩具戒指,不金不银的,不能当真。”
姜是老的辣。
赵阿姨早年做过首饰加工,一眼就能看出戒指的材质。订婚那天,贺大妈非要把自己的24K金戒指给柳烟,柳烟没要,她戴上自己买的饰品戒指,说等春生醒了再补一个。
路是自己选的,柳烟不怵任何质疑声。
她拿走水杯,回身站到轮椅旁,搂紧贺春生的脖子。
“不管纯金戒指还是铂金戒指,我男人都会给我买。对吧,春生?”
“嗯。”贺春生低声应道。
他只是条件反射。
这一点,柳烟相当清楚。
“阿姨,徐浩,你们听见了吗?”她松开臂弯,腰板挺得笔直,“我是贺春生的妻子,贺春生是我的丈夫。”
“嗯。”
贺春生又应了一声。
“我哥怕不是脑子睡傻了吧?”徐浩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拍掉裤腿沾的灰,绕到轮椅正前方。
手搁在贺春生膝头,徐浩猛一用力,指尖掐进贺春生的膝关节。
“疼——”贺春生倒吸凉气,“表弟,松手。”
柳烟气急,一把揪住徐浩衣领,把他拽出屋子。
“我警告你,别没事找事!”
徐浩趁机抱紧柳烟,无视她的挣扎,凑近耳边说:“我的野蛮女友,原谅我吧,好吗?你不在身边,我根本无心学习,我……”
在校期间,柳烟曾加入过一个社团——巾帼社。
这个被校友评比为最奇葩的社团,主席由学校在职女体育老师轮流担任,教给各位成员女子防身术、搏击术,每天还有大量的体能训练。
柳烟只坚持了一年。
因为训练过多地占用业余时间,影响了课后实验和勤工俭学,后来她主动提出申请,退出了社团。
虽然不再参加社团训练,但是老师们教的一招一式,柳烟掌握得炉火纯青。平常锻炼,她总要巩固加强。
对准徐浩的隐私部位,迅速抬高膝盖,只需一下,他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放开我!”柳烟低声警告,“否则我要你好看!”
徐浩左耳进右耳出,压根儿不当回事:“不放,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好,记住你说的话,别反悔。”
徐浩得寸进尺,对着柳烟的脖子呼出热气:“好久不见,我想你了,我……”话音未落,腿间传来剧痛,徐浩捂着裆部,连连后退。
“我真是眼瞎,喜欢了你好几年我图个啥?”
柳烟唇角上翘:“图什么?图我下手狠啊!”
赵阿姨跑出西屋,瞧见儿子的惨样,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指着柳烟,急赤白脸地大吼:“给脸不要脸的玩意儿,有话不能好好说啊?”
“阿姨,徐浩骚扰有夫之妇,您该骂的人是他。”
“你!”赵阿姨咬牙切齿,“三条腿的牲口不好找,两条腿的女人满大街都是,不识抬举的东西,你以为我家浩浩离了你就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