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环住贺春生的腰。
“好。不玩痛快了咱们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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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路段积雪,大巴车延误了一小时抵达澄远市。
戴改良款雷锋帽的贺建邦早早地等候在乘客出口,望见柳烟与贺春生的身影,忙不迭地呼喊他俩的名字。
两人拖着行李快快跑上前,贺春生给了堂兄一拳。
“等急了吧?”
“广播里报了,我听说延误,就去马路对面吃了碗热汤面。”贺建邦说,“这回咱们不去景区,去一个没被开发过度的地方,保准让你们大开眼界。吃住都在安居点牧民家里,红顶白墙的小屋,我检查过了,里面收拾得很干净。”
柳烟心生向往:“景色美吗?”
贺建邦赞道:“哎,到底是烟烟读的书多,问问题问到了点子上!我说的那个地方,和电影《荒野》取景地很像,你们去了肯定不会后悔。”
贺春生自豪无比地吻了柳烟一下,心说:我的女人我骄傲!
缓过神,他却眉头深蹙:“哥,《荒野》我看过,取景地不是无人区吗?你不会想把我和烟烟送去野外生存吧?”
“你倒是比上回来更直白了,春生,亲密行为不避人啊——”贺建邦开起了玩笑,“自从拍完电影,那个地方就受到重视,防沙固沙,已经成适宜人类生存的绿洲了。”
“大哥就是大哥,想得挺周到。”贺春生忽然握住贺建邦的手,捏得骨节咔咔作响。
“嗬!”贺建邦吃痛,嗖的一下甩掉贺春生大手的钳制,“胆量和手劲都见长,咋的,还想挑战和我掰手腕一雪前耻?”
贺春生飞速给出答案:“好,比就比!”
贺建邦拊掌大笑:“爽快!时间地点我来安排,你和烟烟先逛一逛玩一玩,等我的消息。到时你要一鼓作气,赛出你真正的最高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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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里的十二月底,积雪融化后的路面泥泞不堪,树木光秃秃的,没有一点可爱之处。
山里不同。
澄远市往西二百公里,曾是一片荒凉的沙漠。近几年各方努力,退沙还田,更有有志青年毕业报效家乡,将原先的无人区建设成了特色旅游区。
贺建邦强力推荐的目的地,是一个景致和新星村完全不同的地方。
厚厚的雪层覆盖在牧草上方,形状各异的云朵在碧蓝的晴空中浮游,牧人策马,牛羊缓缓前行,加上安居点袅袅升起的炊烟,目睹这般美景,令人心旷神怡、豁然开朗。
原野深处,天空蓝得更加彻底。
一路向前,由公路切换到土路,再由土路走到山脚下,蓝色从浅到深的过渡,都给人的视觉以强有力的冲击。
柳烟深有感触。
天下之大,目不暇给。
她把车窗开到最大,乌黑长发与红围巾一齐被冷风吹得飘了起来。
贺春生凝望她的侧脸,看着笑意涟漪一般从她唇边悄然荡漾开去。他悬了一路的心,终于回落到了原处。
最令人感到惊喜的是,贺超睿小小的身影,正站在木屋外头等着他们呢!
“这就是你说的吃住都在牧民家里?”柳烟咯咯笑出声,“好啊,大哥,你可真会卖关子!”
“不卖关子怎么吸引眼球?”贺建邦计谋得逞,笑得极为开心,“好了,我的任务胜利完成。接下来,接力棒交到贺超睿手中,他作为你们小导游,带你们四处转转。”
不等他们走近,贺超睿亟不可待地跑过来,拉住了柳烟的手。
“婶婶,我想你!”
“我也想你。”柳烟微微躬身,摸摸贺超睿的小脑袋,“半年不见,你长高了。学习和画画进步了没有?”
贺超睿低了头,哼哼唧唧地不肯说。
贺春生打趣道:“一见面就问学习,这样的婶婶好可怕,该吓跑贺超睿了。”
“这个学期我得了一百朵小红花,还参加画画比赛拿到了银奖。”贺超睿开怀大笑,“哈哈,刚才我故意吓唬你们的,没想到吧?”
“人小鬼大。”贺春生叹口气,承认五秒钟前他的确上了当。
柳烟双手摁住贺超睿的肩,说:“小伙子前途无量,请继续努力、继续骄傲下去!”
“婶婶,‘骄傲’不是个贬义词吗?”贺超睿百思不得其解。
“在我的辞典里,‘骄傲’是个中性词。”柳烟轻轻蹲下,耐心地解答,“当你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对,超越了别人一大截却忽略了自己的弱项,这个时候,‘骄傲’是贬义词;但是当你不和别人比高低,只和过去的自己一争高下,清楚自己的目标,并且朝着它不停努力靠近的时候,‘骄傲’是个褒义词。”
“哇哦——婶婶说的太棒了!我要找个本本记下来!”
贺超睿转身跑掉,贺建邦压低声音,凑近柳烟与贺春生身边,嘱咐道:“马上期末考试了,我们两口子都忙,超睿的姥姥姥爷身体不好,所以我们一合计,就给超睿请了假,正好你们帮我带带他,等职校一放假,我就接他回去。”
“哥,我和烟烟喜欢超睿。”贺春生说,“你安心忙工作,我们会带好他的。”
话音未落,房主迎了过来,接过柳烟贺春生的行李,将他们带至木屋门口。
“兄弟、妹子,这里是还没正式营业的民宿,欢迎你们成为第一批客人入住!”
“大哥,你很有生意头脑。”贺春生走了一圈,相当满意室内外的环境,“这是最高标准了吧?电视机、热水器、空调、冰箱,一应俱全啊!”
“除了太阳能热水器,其他电器也许是个摆设。”房主赧然道,“山里用电不方便,发电机功率不够,电灯照亮没问题,别的真不好说。”
贺建邦说:“我查过未来一周的天气预报,昼夜温差很大。所以空调冰箱我们不打算用。如果白天玩累了,晚上回来最多洗洗澡就睡,电视也不看。咱们都这么熟悉了,那些客套话,不说我们也能理解。”
老板的顾虑骤然消失:“你们住得惯就好。”
“新房很漂亮!大哥,我们作为暖房的客人,一点心意,您收下。”
柳烟浅浅一笑,拿出准备好的红包。
她的想象力素来天马行空,人情世故却也不是一窍不通。
临行前,贺春生联系了贺建邦,只言片语的交谈提供了足够她推理的关键信息。
既然能住进一尘不染的新房,那么红包是必不可少的,一来是预付房费,二来可以收获房主的笑脸。
民宿房主连连拒绝:“使不得、使不得!你们的哥哥给过住宿费了。我们是做买卖的不假,喜欢钱想赚大钱也不假。但我们明白一个道理,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别人碗里的饭我不馋,不敢再收红包!”
贺春生与柳烟相视一笑,两人异口同声道:“收下吧,说不定接下来的几天,我们还要请您当导游呢!”
大家你推我让,半天下来,红包信封都变得皱皱巴巴了,仍没有主人愿意收留它。
贺超睿听见屋外大人们说个不停,忙跑出来察看。
“你们干嘛呢?”
趁房主一发愣,柳烟把红包交给贺春生。
后者会意,干净利落地把红包塞进了房主羽绒服的上衣兜里。
“好吧,我收下。”房主不再推辞,“我的手机号贴在一进门的墙上,有事你们就打电话,千万别跟我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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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离繁忙的耕作,过上甩手掌柜的“偷懒生活”,像一个触不可及的绮梦。
柳烟从未想过梦会变成现实。
如今贺春生帮她实现了。
他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可以赋予生活诗意,可以把平常日子过成想要的样子。
柳烟生怕这一切转瞬即逝。每天醒来睁开眼,她首先要确认一下自己是否身在民宿才能安心。
拉开新生活的帷幕看似毫无难度,柳烟却不得不承认,所有预想中能够轻易做好的事,学起来真是难上加难。
比如——骑马。
三天过去,贺超睿学会一个新成语:如履薄冰。
“婶婶抓紧缰绳,如履薄冰地跨上马,不敢夹马肚子让马快跑。她如履薄冰地回头问了叔叔,还是不敢夹马肚子,最后她只能骑马如履薄冰地往前走。”
柳烟看到纸上的造句,又气又笑:“如果我是老师,一定给你打零分。”
贺超睿扬起红扑扑的小脸,明知故问:“我哪里写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