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姬她撩完就怂(194)

眉梢微红的少年下意识攥紧掌心,他没想对穆澈不敬,可是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向前跄出两步,每个字的尾音都在颤:

“六姐夫的事,怪他有错处,我不说什么……可是庞毅错在哪了,他是错在不该听令,还是错在倒霉!

“良兄是不是以为我荒唐浪荡,结交的全是酒肉朋友,何从谈真心?是,我是只和姓庞的喝过几回酒,可他人品好赖我看得出来,我认他这个朋友!

“……我没有良兄的本事,我没门路救他,我以为,我本以为只要良兄出手,一定没有做不到的事……”

醉中带气的一番话倾吐而出,穆庭准晃了两晃,呵呵笑道:“那天我问良兄,既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那么不肯为、不屑为、不愿为、不敢为之间相去几何?良兄没有回答我。”

穆澈没有转身,维持着积翠如松的沉默。

从酉禄的角度,只见得他的脸上平淡如水,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非要觅出什么的话,只有几分当兄长的面对弟弟时的无奈和纵容。

十一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么现在良兄能给我解解惑吗?也让我这等顽愚之辈知晓知晓你的君子道,让我也明白明白……”

穆澈沉默了少间,而后缓缓开口:“你这会儿头脑不清,我不和你说话。”

说着他便要推门出去,十一见状勃然大怒,酉禄从心底打了个激灵——他可太知道他主子要闹脾气的前兆是什么样儿了!

这要是待会打起来,西府大爷这么斯斯文文的,被欺负了可怎么好?一个念头还没落,酉禄步子都没来得及迈出去拦着,十一冲口而出:“你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蹈光和尘只愿保家人安好吗,那容许怎么死了!”

一句话,把穆澈钉死在原地。

酉禄清清楚楚地看见,正对他的那张脸,在一瞬间血色全无。

【荷任远】

在十一说完那句话的瞬间,酉禄贴着耳根听见了自己狂嚣的心跳。

前院的戏乐与笑闹声,穿过檐下一排自得鸣啾的鸟儿传进这间寂如坟冢的屋子,水磨方砖在脚下绵软,动荡成随时会支离的碎浪。

酉禄已经站不住脚了,他有几分绝望地想,爷怎么能拿这事儿往大爷的心口上戳呢?

然而人言如洪,第一句出口,接下来的话如解重缚般从十一嘴里迸出:

“我知道在你眼里亲疏有别,不相干的人命,远远比不上一家子安泰无忧。那么你的亲弟弟呢,你可护好他了?容许跟了犁二哥十年,如同手兄,洛诵在你跟前什么分量,容量在他那里就有多重要!口口声声为家着想的你,就这么把他的命丢在异地寒乡?!”

十一的眼睛冷锐得像把尖刀,盯着那道依然笔挺的身影,哽伤了自己的喉咙:“他心里得难过成什么样儿,才会连当面与我道辞都不愿,孤身去家从戎……”

穆澈的脖颈动了动,似乎想转头,却又失去力气一般停住。

一声沙哑的叹息挤出肺腑:“这些心里话,你掖在心底好久了吧?”

十一胸臆突地钝疼,那是瞬间的清醒与愧疚撞出的后悔,如果穆温在当场,这时候拳头已经砸在他脸上了。可是下一刻,他逆反地绷直脊梁,嗓音也有一丝哑:“你敢说问心无愧么?”

穆澈闭了下眼睛,姿态停峙片刻,睁眼回头,平和又深幽地看向挑衅的少年,“现在真想揍你。”

·

“噗哧!”少年打了个喷嚏,继续呆呆地坐在台阶上发怔。

快到春分了,晌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茸茸的,少年的表情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呆滞,但若仔细打量,也许能从那张平板脸上寻觅见一丝可以称做“惬意”的情绪。

坐在旁边的小孩从他脸上收回黑亮的眼珠,捧着脸看庭间的假山流水。

边寒北地没有这样的园林景色,小孩目不转睛看得入神。忽然有人在身后招呼一声,小孩回头一看,“碧松哥哥。”

碧松看了凝麝一眼,没形没样地在欢宁身边坐下。两个少年夹着一个孩童大喇喇坐在石阶上,看上去仿佛有点滑稽,不过不远处收拾院子的小婢们早已怪不怪,只要那小少爷屁股底下有绵垫,不会伤了风寒,其它便不干她们的事了。

欢宁在侯府适应得不错,卫氏原本稀罕孩子,每次去东府都要抱抱团宝,这回有了欢宁,小家伙伶俐怜人得紧,卫氏喜笑颜开,对他比对亲孙子还亲。

欢宁也不认生,只是格外依赖吉祥,穆澈便将他的住所安排在风度林,又把碧松和凝麝两个拨来跟着粼家小世子,平时在外厦照看。

凝麝自从藏书楼失火时吸进大量烟气,神智便不大清明了,多数时间不嚷不闹,只痴痴地呆坐。不过碧松每日坚持不懈地与他说话,不惜把自己生生变成一个话唠,结果前几日巩郎中过来,惊讶地发现凝麝居然对外界的声音有了些回应。

一指头不客气地戳到凝麝后背,待看到他茫然的黑眼珠向右偏了偏,碧松才满意地笑起来,露着小白牙问欢宁:“少爷方才想什么出神呢?”

欢宁抿了抿软嫩的唇珠,“想家了。”

碧松愣了下,没想到一句话戳中了小孩心肺,正要找补,另一侧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住欢宁。

碧松不可思议地循着那只手看向凝麝的脸,是与之前无异的茫茫无知,然而、然而……

“我艹神了!哎呀不小心秃噜了少爷你别学,哎呀不是我实在太激动了!”

欢宁很懵地看着突然欢脱的大哥哥,正这时余光扫见进院的身影,眼里一瞬浮出笑意:“老师!”

穆澈一进来就瞧见他们闹,没等问什么,碧松迫不及待冲上来:“大公子凝麝会握手了!他能听懂我们说话了!”

什么叫会握手了?穆澈差点以为他说的不是凝麝而是欢宁的雪狮子欢欢,但转瞬他就明白了,定定向那痴呆少年看一眼,转头吩咐人:“叫医士过来。”

碧松还处于极度兴奋之中,一扭头,发现欢宁站起时,使得凝麝原本虚握他的手耷拉了下去,“哎呀”一声不乐意了,颠颠跑回去,拉着凝麝的手往人家孩子手背上蹭,“握一个!快再握一个给公子看看!”

听着他教狗似的语气,穆澈眉角抽抽,却不想阻拦,站在原地看他们闹了一阵,抑在眼底的晦色慢慢退去,下意识道:“容……”

发出这个字音,穆澈脸上有刹那空白,相似的性格勾出他一幕幕回忆,继而又渐漫着弥淡远离。

茶凉叶落,其实十一说得并不准确。容许的消失于穆澈而言,不是一种扪心有愧的情绪,而是黑夜的浪潮舔在礁石伏潜,永远存在,又永远不被人察觉的楚落。

那甚至不是难过,濡水岸侧万骨碑,碑碑无名。他相信,这些无名英勇的魂魄,不愿生人单单用伤心来承载对他们的记今,因海水永不枯涸,木叶凋而复荣,春日总会到来。

穆澈长长吐出一口气,恢复了平素神容,朝碧松点指:“你当心他明白过来第一个找你算帐。”

“啊?”碧松没有发觉公子的异样,抓着白皙的手腕疑惑:“怎么会,我明明每天对他比老妈子还耐心。”

“今天回来得早。”吉祥闻声从楼里出来,看见穆澈的面色一蹙眉:“脸色怎的不好,又被灌酒了?”

也只有吉祥能一眼从穆澈的风轻云淡中看出不对,穆澈眸色温柔,“嗯”了一声,走去拉住她的手,指腹在雪腻的肌肤上刮了刮。

“怎么了你?”吉祥明亮剔透的眼神落在他脸上,不住狐疑:“是不是有什么事?”

“有点累。”穆澈轻飘飘地说,拉着人上了楼。不是他故意想瞒着,只是前脚和弟弟吵完嘴转身就找媳妇诉苦,岂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左不是什么大事。

喝下一碗醒酒汤,穆澈神思清爽了许多,问了声欢宁,得知他正在配合碧松做一个衬职的握手道具,嘴角微弯,把人叫上楼来。

小娃子上楼梯还有些吃力,但坚决不要人抱。上了楼奶声奶气地喊人:“姐姐,老师。”

“你这辈份……”穆澈闻声失笑,之前纠正了几回,总也扳不过来,弄得他都自疑,是不是在小孩的眼里,他比吉祥老上许多?

“老师,这样叫多好。”吉祥跟着捣乱,“省得把我叫老了,我才不要呢,是不是欢宁?”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