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公司说他才是陆菟老板后, 陆菟时不时就喜欢调侃一句庄老板,但可不是现在这样明显把他当老板她做下属的语气问话。
陆菟品了品,那句老板怎么听怎么奴颜媚骨卑躬屈膝的不对味,自然改口道:“庄哥, 这不是太久没接到接电话, 想你嘛。”
“想我?”庄洲嗤笑,明显不信, “想我,想我给团里一圈人都打了电话,就是把我搁过去,你是要队里冷暴力?带着队友挑拨离间我?”
一系列罪名水桶一样灌下来,陆菟被砸得头晕脑胀,她还没怪他从来不给他打电话,他倒反咬一口,要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了。
陆菟极其无辜:“我哪有!你!是你从来都不给我打电话,你怎么不说队里所有人都给我打电话了就你没有,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想要趁着我人不在好在外面朝三暮四,沾花惹草一些更新鲜可口的会撒娇卖萌讨你喜欢还很会变着花样给你做饭的生活助理?我告诉你,做梦!”
陆菟说着说着,也没想到自己会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说完,她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怒火蹭蹭蹭从不知名的地方冒粗来,胸口起起伏伏不是庄洲三两句话就平息得了的。
那边轻笑了一声,似是对陆菟的撕开脸皮的行为比较满意,点点头语气酸酸的说:“你真幸运,我不仅没有朝三暮沾花惹草,还主动给你打电话,为什么这种善解人意体贴关怀的老板我就碰不到,真羡慕你。”
陆菟:“?”她说了什么?他又说了什么?话题是怎么跑偏的?
陆菟吐了口气,没在这个问题上再多纠缠,听到王阿姨喊她吃饭,起身往楼下走,一边问:“你吃饭了吗?”
庄洲今天罕见的有耐心,回答了她这个无聊的问题,“吃了。”
“哦,我还没吃。”陆菟同王阿姨打了声招呼,坐下吃饭。
窗外天已经有些大黑,他们一向吃饭晚,没想到他已经吃过饭了。
“晚上还有演出吗?”陆菟其实知道他们活动安排,知道他现在人估计在酒店,但是坐到他的位置上,用他常用的姿势透过落地玻璃窗看着院子里的盛开的漂亮芳香的洋玉兰后,忽然就问了,有些没话找话,又不想挂电话。
“没有。”
陆菟不满的用刀叉在餐盘上磨出刺耳令人牙痒痒的声音,“可是你主动给我打电话的,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说什么?”庄洲语气真诚,可能并不觉得现状有何尴尬。
陆菟:“……”
“你猜我坐在哪里吃饭?”她的语气透着点威胁。
庄洲声音忽然凝滞,沉沉传过来,“将你的屁股凭空移开,在不改变我座椅摆放角度的同时离我的凳椅方圆五米之外,不准你的任何汤汁洒在我的桌面,不允许你的廉价水放在我的专座上,更不要说你可能随时放屁将我日常用巴宝莉香水呵护喷洒的高级皮质座椅嘣得异味漂浮留下恶臭和层层黑圈。”
“快!离开!”庄洲声音愈加紧迫,仿佛已经能看到陆菟在他座位上打个饱嗝后又会心满意足的放个屁,“陆菟,我命令你……”
庄洲声音戛然而止,电话中传来“嗞嗞嗞嗞”的刀叉磨瓷器的声音,“你再不停止,这叉尖就落到了你光滑平坦独一无二的绝佳黄梨木桌面了,你说我在这上面签个名怎么样?”
“陆菟!”庄洲咬牙切齿,“你敢!”
“我不敢……啊!”陆菟惊讶,“我的手怎怎么不受控制了,啊啊啊我的手失控突然握着刀叉在桌面要移动了,我也不知道它要干嘛,怎么办怎么办?”
陆菟急迫的声音传过来,但庄洲却从中听到了不紧不慢的嚣张和得意。
庄重提气吸气,“你想干什么?”
“嗯……也不干什么?”陆菟停下逗弄的动作,她也是有分寸的,真把庄洲惹毛了,她就连人抱桌赶出别墅在街上流泪哭泣悔恨终身吧。
“就……”陆菟摸了摸耳朵,喝了口并不廉价的水说:“我喝了你的雅加泉。”
庄洲:“……喝!”
“我还想放屁。”
庄洲:“给我屁股抬起来放!”
“好!”陆菟爽快答应,“绝对悬空着。”
庄洲磨牙:“可以了吗?”
“就……还有最后一条。”陆菟暗怯怯道,怕庄洲反悔暴戾,化身巨狮一口咬死她。
“你!别!太!得!寸!进!尺!”
陆菟已经能想象到庄洲那面气成了什么样。
“我没有。”陆菟无辜,“就、就是我在别墅有点无聊……”
“好吃好喝领着工资?”庄洲冷哼,“什么时候轮到劳动人民剥削资本主义小老板了?”
“那,我就一个人,有点小孤单嘛。”陆菟委屈。
庄洲哼哼,没有说话。
“你……”陆菟红脸,有些不好意思,提了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憋着劲一口气说,“我不管我规定你在出差这段时间每晚都得给我打一个电话不然我就立马毁了你上百万的桌移它37°赏景的角度碰你这十公分最好的身体与桌面接触的距离让你这最棒的地方化为灰烬!!!听到了吗?我想你,很想你,给我打电话!”
陆菟霸气全开,涨红着脸说完自己无理要求,呼吸不断。
那边却陷入了沉默,陆菟后知后觉品过味来,有些羞赧和害躁,像夏天小浴池里孩子们吹起的满天小泡泡,原本以为飞天都消失了,结果又在灿烂眼光下变得漂亮耀眼。
庄洲莫名的沉默就是那灿烂但是肉眼被刺着变朦胧的小太阳,她不知道她这小泡泡,他是喜欢想要阳光照出它七彩梦幻的样子,还是让它在眼光下尽归阳光,消失不见,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为了不让着阳光吞噬泡泡,陆菟突然大了胆子,咬嘴唇又倔强无理了一回,“我不管,你要天天给我打电话,听见了没?”
怕他听出难为情,又怕他觉得自己要挟理直气壮,陆菟终于败下阵下来,说了句软话,“庄洲,你不在,我……有些小孤单。”
一直以来,她在这个世界都形单影只一个人,孩子们像风筝线,庄洲就是那个放风筝的人,她在广阔的天空中飘来飘去,飘的远了看不到他,就会忽然想不起来自己存在的意义,来这里的意义,只有一遍遍确定她的线没有断,她还被握着,才不会在这个世界像孤单夜行者,走在一片黑茫茫的长长轨道中看不到远处是不是有亮光的圆圆出口在等待她。
庄洲是她来这里的意义,他走,她也跟着漂泊不安起来。
庄洲那边沉默了很久,在陆菟以为自己放弃强硬,丢下盔甲和他说心里话还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听到了庄洲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可以说只是一个字,但却犹如绿洲,让常年沙漠行走的她顿生希望。
庄洲说:“好。”
陆菟久旱逢甘露,觉得这绿洲不仅仅是解渴拯救生命那么简单,还异常甘甜。
陆菟放下电话,拿着叉子闷头傻笑,庄洲这个死毒舌,吃软不吃硬,看来这么久和他斗智斗勇软硬兼施,也不是一点效果没有嘛。
陆菟一乐,手上没注意动作,啪的刀叉划在桌面,陆菟心跟着颤了三颤,肾上腺素激增,瞳孔放大,睁着眼睛盯向桌面,不要啊!陆菟心里痛哭大喊,但凡留下任何一点点放大镜能看到的痕迹,庄洲都会粉碎了她啊!
可怜她今晚猖狂一二,不可能幸运三四,桌面上留下了一个针尖般大小的小坑坑,就连陆菟当事人都要趴在桌面上睁大眼睛才能看到,但她觉得小不代表庄洲看不到啊!
在那个鸡毛多事有钱天天挂在嘴边但是只要有一分钱损害就如损失一个亿的抠门贱男春来说,这他妈就是一个比火星还大的要命洞洞啊!
更何况庄洲还天天把他这个号称是海南花梨木,有着上百年树龄,百年来以极高的高度睥睨着周围的渣渣树木长大的树挂在嘴边,赞美它不仅品相妙绝,纹理更是传说中的海黄瘤巴。庄洲无数次说过这桌面上的纹理在木材市场已经找不到第二个了,等他功成名就以后要把这张他承载着他一辈子用饭的桌面抛光加工变成美轮美奂的宽窄小盒,在他百年之后在富贵与清香中颐养天年。
现在倒好,要盛纳庄洲那变成灰灰的地方被她磕了个坑。
第二晚,与庄洲进行友好交流后,陆菟鼓起勇气问了一句,“要是有人刨了你的坟墓,你会不会做鬼也不放过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