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快步伐,从她身边装作自然地走过去,然后就听啪的一声,整个人突然狠狠地摔在地上,吓得这个女孩一下停住了脚。林彦倾倒在地上痛苦地嚎起来,还故意用沙哑的假声,可是女孩就站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赶紧装得更可怜些,装作努力地起身却起不来,再一次摔在地上的狼狈模样,然后一脸痛苦地瘫在地上,对她苦苦哀求道:“孩子,扶我一下呗。哎呦,我这把老骨头都快摔散架子了,自己实在起不来。”
池玉皱着眉,也很纠结,实在不知他会不会是骗子,可是不帮,看着年迈的老人躺在冰冷的地上实在不忍心。
他委屈地看着她,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我不是骗子。”
哪有骗子说自己是骗子的?!
是骗子就是骗子吧。池玉也不管真假了,伸出手,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他这个大老爷们扶了起来,累得一头汗,“大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我送您去医院吧?”
“不!不用……”林彦倾忙制止,然后用虚弱地声音说,“你把我扶到道边的台子上坐坐,让我缓缓就成。”
“恩。”池玉小心翼翼地搀着他。林彦倾一脸苦相,脸上的假褶都皱到一起,但心里却在欣喜若狂,第一步成功!接下来便是套话了。趁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偷偷地打量池玉,平日的她像个孩子似的整日笑嘻嘻的,此刻却眉眼间都是忧愁,不由得心中多了一份不忍,但仍不动声色地装老人,一小步一小步挪着走。好半天,才挪到台子边,他用老人声连连说,“谢谢丫头,真是麻烦你了,好人啊!”
池玉微笑着摇摇头,然后扶他坐下,“大爷,我妈妈在家等我呢,我给回家了。”
他赶紧大声咳嗽,装作很难受的样子,哀求道,“你再陪我一会儿呗,我一个人待在这,死了都没人知道。”
“……”池玉看着他,为难地撇撇嘴,又想起回到家中只剩下憋闷,还不如陪他聊聊天,就在旁边坐下来。
“谢谢你啦,你真是个好孩子。”他慈祥地笑。接下来,他为了做很好的铺垫,聊了一点无关紧要的天,见她对自己逐渐敞开心,没有那么多戒备,才切入他的主题。
看着她微微下撇的嘴角,林彦倾缓缓地问,“见你一直愁眉不展,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能跟我说说么?”
池玉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地叹口气。
2,
七个月前,X高中的音乐厅后的化妆间:
一双白色的舞鞋被人用锋利的剪刀剪得七零八碎。
池玉一身白色雪纺舞裙,站在它的尸体旁冷冷地俯视着它,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同跳舞的小伙伴们全凑了过来,围成一个大圈,各自小声议论着,“这好好的舞鞋怎么被人剪成这个样子?”“再过5分钟就要开始表演了怎么办?她可是领舞诶。”“咱们可就池玉一个人是白色的舞鞋啊。”“没有鞋,怎么跳啊。”
在人群外的林子文笑着双手插兜,悠哉悠哉地倚在墙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池玉抿着嘴,捡起破碎的鞋子,丢在一旁的垃圾桶中,然后穿着自己的运动鞋,在化妆间绕了一圈。大家都不知道她想干嘛,诧异地盯着她,只见池玉仔细地看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然后从一堆杂物里抽出一条不起眼的白色长纱带,径直向林子文走去。
林子文皱眉,警惕地盯着走近的池玉,全身高能预警,准备好随时开始战斗。池玉见她这副紧张模样,微笑一下,伸出双手,“把你那把剪刀借我一下。”
林子文目瞪口呆,这家伙不是因为我剪了她的鞋,恼羞成怒,来找我打架的,真讨厌,害我白担心一场。她白了池玉一眼,然后不情愿地取出剪刀,放在池玉手上。池玉一剪,剪断了纱带,脱掉运动鞋,将纱带沿着小腿一直绕圈式缠到脚尖,宛若穿上一双飘逸的靴子,比那双白舞鞋更美。
众人都在叽叽喳喳地赞叹她的机智,也有人担心跳舞不穿鞋不仅仅是外观上的问题,还有技术能否正常发挥和对脚有无磨损的问题,这两点更难克服啊。这时,老师跑进来大喊道,“你们还在这磨叽什么?演出马上就要开始了!”
大家赶紧忙乎起来,最后对着镜子照照,看看有无瑕疵,然后赶紧跑去幕后准备。林子文刚要走,就被池玉拉住手,“给你剪刀。”
林子文把它丢在一边,“放在那就得了呗。”
“还是小心点,剪刀太锋利,小心扎到人。”池玉装作漫不经心地说。林子文却听出了她一语双关,这是在警告自己。她刚要开口争辩,就见老师的脸挤进门口的布帘,气急败坏地说:“别聊了!就差你们俩了。”
林子文讪讪地赶紧去幕后。池玉看着镜中光着脚的自己,轻轻地叹口气,也随后赶过去。
其实池玉看见碎鞋的那一刻就知道是林子文干的,那又能怎么样呢?已经是事实,追究也于事无补,更何况是她做的。
林子文可曾经是池玉最好的搭档,最好的朋友。
她们初中的时候是同班同学,但她们在这之前就熟络了,她们在一家舞蹈班。一个舞蹈班20个人,数她们两个长得最水灵,身子最软,老师也因此重点提拔她们,给她们最重的功课和最严厉的指导。
林子文脸皮薄,常常被老师骂得哇哇直哭。池玉下课了就去安慰她。林子文有一次哭得两只眼睛都肿成了核桃,委屈地问同样挨骂却在安慰自己的池玉,“老师这么骂你,你都不生气的么?”
池玉嘟起嘴,“生气啊,可是她说的是事实啊。”
“我是不是很垃圾?”林子文一想起自己苦练的舞技,老师被挑错跳得感觉无一处是对的,突然感觉自己再努力也没用,自己根本不适合跳舞!委屈地哭得更凶了,“我不跳了!”
“再坚持一下吧。”池玉抿一下嘴,“我是一定会坚持的,就算她骂得再狠,我也要。”
林子文不理解地看着她,“为什么啊?”心里想得却是你都没有尊严的啊。
“因为这是我的梦,我的未来。”池玉幸福地仰起脸,眼里都闪着耀眼的光芒。
林子文看着她,或许自己也该拼一拼,池玉可以,为什么我不可以。林子文擦干眼泪,冲着池玉呲牙地大笑,“我陪你,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自此,两个小姑娘就约好每次正常上课后,再加练两个小时,互相跳舞给对方看,让其指点,互相打劲;同一个动作对着镜子练几百次。直到完美,时常用功用到肌肉过度劳累,站都站不起来,直接倒在地上,握住对方的手,偏头看着对方,微笑道,“恭喜你,又离成功近了一步。”
两个人一点点由陌生到熟悉,一点点由生涩到熟练,最后老师只能对她们点头称赞,能力范围内挑不出毛病。
两个人关系好到为了考同一所高中,可以去更好的学校的林子文选择了池玉能去的高中。对于那个时候的林子文,池玉是她一生难得的知己,也是在她最破败的时候依旧守在身边的姐妹,也更是共同见证对方艰辛,一起奋斗的同伴。
一入高中,一切都变了。
林子文交了一个男朋友,慢慢地重心不在舞蹈上,而池玉却仍一心扑在舞蹈上,一如既往的练习,舞技也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班级或校级、省级的舞蹈节目渐渐地都由池玉来领舞,就算林子文参加,也只能是个伴舞的角色。起初,林子文还是真替她开心的,可渐渐地看着本站在身边的人跑到自己前面,而且还迎来无数的掌声和鲜花,自己却什么也没有,不忿之情日积月累,导致她最后看见池玉在前面跳舞就恨得牙痒痒。
在舞台上,池玉的一动一静都美若仙子,飘逸空灵,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老师也对她更加喜爱,爱慕她的男生也越来越多,连林子文的男朋友都忍不住夸她,林子文一听气急败坏,立即提出分手。她男友闻言傻在那里,再打电话就是空号了。
林子文赌气似的回归舞蹈,池玉开心不已,一点点地指导她,可是这些如初中一样的良言,在林子文耳中全成了嘲笑,让她怒气更胜,就成了如今的模样。
池玉站在舞台中间,回头看看林子文。林子文扭过脸,不肯看她。池玉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