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转身要回屋,就看见刘奶奶家的孙子刘流儿睁着双好奇的大眼睛望着她,吓得她打一冷颤,大叫道,“你个熊孩子躲在我后面干嘛?”
他甜甜地一笑,双眼眯成好看的月牙,“奶奶让我来你这买猪蹄子。”
一听生意来了,大婶也乐了。她拉着他的小手回到店里,笑着给他包好一个猪蹄子。他眨眨眼,好奇地问,“刚才你和那些叔叔阿姨聊什么呢?”
大婶拍了一下他的头,嗔怪道:“小毛孩瞎问那么多干嘛,赶紧拿着猪蹄子回家吧。”
大婶递给他的时候,瞥见他的手里还拿着几个中药包子,“又去给奶奶买药了?”
“恩。”刘流儿点点头,“奶奶的病又严重了。”
大婶怜爱地说,“真是苦了你们这一老一少相依为命了。可怜的娃长得这么可爱,你说你爸妈怎么舍得不要你,把你丢给乡下的奶奶。”见孩子眼中闪过一丝伤心,她连忙着拍嘴,“瞧我这嘴,真不会说话。娃儿,你也别伤心,还有我们这些邻里呢啊。”
刘流儿冲她笑笑,“没事。”
他告别那个大婶,低着头,一手拿着药,一手拿着猪蹄往前走。有几个顽皮的孩子偷偷地跟上他,在他身后狠推一把,他习惯了,条件反射地用另一只脚支住身体。这时,旁边又有人推了他一把,这一次他没有站住,狠狠地摔在地上,东西掉在地上,猪蹄滚出去好远,药也洒了一地。那几个小孩围着他唱,“要死的婆婆带着没裤的小儿满街窜,咳咳,吵得人们心里直烦,没人要的小儿没娘做的裤穿,没人要!没人要!”冲坐在地上,低着头的刘流儿做大鬼脸,然后大笑着跑了。
刘流儿不哭也不闹,揉揉屁股,自个儿站起来,怕风吹跑了药,一根根地把中药从地上捡起来,好不容易都拾起来了,再去捡猪蹄,它已经被狗叼走了。
刘流儿只拿着药,推开屋门,看见倚在椅子上的奶奶,扬起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奶奶,我回来了。”
奶奶也慈祥地微笑,冲他招招手,叫他过去。他低下头,愧疚地说:“对不起,我把买猪蹄子的钱弄丢了。”
他绝口不提被人欺负的事。
奶奶摇摇头,“没事,”温柔地揉揉他的头,“你好好的就好。”
他甜甜地笑,“我当然没事。”
祖孙俩住在一个简陋的草屋里,却温馨地让人暖暖的。
2,第四个
又是一声尖叫吓醒了一村人。
第四起了,所有人都耐不住性子,聚在了那户人家,不过都不敢进去,都只敢远远地站在院门口向里张望。一个彪形大汉拨开人群,怒气冲冲地进了那户人家。
那家人就剩下一个四十岁出头的妇人和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他们瘫坐在地上,抱在一起大哭,谁也不敢接近那个昨天还能吃两碗饭,今天就成了干尸的人。
彪形大汉看看他们,“李嫂子,我来看看大哥。”
女人忙起身,哭花的脸冲他直摇头,拉住他,“别去了,别去了,一定是她做的。”
大汉一下甩开她的手,怒道,“我张老二就不信这个邪了!那骚娘们还敢来找我们。”
妇人拉不住他,只得任他去,回去抱住孩子们,接着绝望地大哭。大汉走到死人的床边,一下掀开被子,见到尸体愣住了,发黑的腊肉,一百七十斤的胖子缩的成就是骨头上挂着一层黑肉,缩了的眼皮包不住白色的眼球,眼珠大部分暴露在外面,恶心地盯着你,在配上这一层黑紫色的干肉,恐怖得这个彪形大汉背后直冒凉气,一句话都说不出。
妇人哭嚎道,“这怎么可能是人为的,一定是她,要不是你们当年……”
妇人还要说什么,被张老二一下截住。他大声说道,“怕什么怕!当年是她自作孽。她个臭□□,还想立牌坊。活着就没出息,死了也成不了大气候。”
村里的人围在门口,年纪轻的人见张老二这么激动,不由得好奇地问年长的人,“这家死了人和他有啥关系?”
年长的人用手掩住嘴,小声说,“当年,就是他家兄长和刚死的李老四、前两天死的王□□三人举报那姑娘杀人的。如果真是那姑娘鬼魂来报仇,下一个一定就是他哥了。”
“那死的是他哥,又不是他,他至于吗。”年轻人不解地望着张老二。
“他哥胆子小,啥事都依着他。当年的事说不准是谁让谁干的呢。”
“那为啥不报警啊。”
“报啥警啊,第一个死的就是咱村唯一的警察。咱村偏僻,方圆十里就咱一个村,再有这大山一围,外面和咱们算是彻底隔开了,哪还有别的警察。”
“这……”年轻人一下不知该咋说了,只得接着往下看。
张老二叉着腰,冲屋子里吼,就像看见女鬼就在那似的,“要来就来找我,我张老二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女鬼呢。活着的时候,爬向别人的床,死了也可以让本大爷快活快活。哈哈。”
老人厌恶地白他一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他真死了就好了。”
张老二在村子里一直横行霸道,地痞一个,看人不爽,抓来打几拳也是常有的事。死了的那几个人都不是什么好饼,要不是死的太诡异,恐惧让人忘了别的,大家心里说不定还给叫好呢。
一个瘦弱的男子文质彬彬的模样,实在听不下去了,站出来,“人都已经死了,还这么骂,太不尊重人了。”
张老二指着床上的干尸,瞪圆了双眼,“我不尊重人?!这要真是她干的,她更蛇蝎心肠吧!”
“当年的事谁都没什么证据,就听你们几个人的一面之词而已,就烧了大人,埋了小孩,说不定她是冤枉的呢。”
张老二一听更不乐意了,声音吼得更大,“秦秀才,去城里念几天书就牛了!你这话是说我们几个人诬陷她呗。”
秦秀才没吱声。
“你个狗娘养的。”说着,张老二就要冲上去揍人。大家忙拦住张老二。村里长者用拐杖直敲地,焦躁地说:“大家都静静。张老二你也被在那骂死者了,给自己积点德吧。你们这群人都赶紧散了,让死者安息,他的家人也要为他处理后事。”
长者开了口,也没人敢再闹事,都散了去。张老二和秦秀才互相狠剜了对方一眼,才各自不忿地走了。
张老二出了李家,心里越想越不得劲,便换了道,去刘奶奶家。刘奶奶正在院里给刘流儿织毛衣,见张老二来了,没有半点吃惊,好像早就料到似的,咳嗽两声,便领他进了屋。
两个人去了最里面的内屋,门就只剩下一条狭小的缝。刘流儿好奇地趴在外屋的门框上,向里张望,只见到两个人盘腿坐在炕上,脸上都是凝重的表情。奶奶一直黑着脸,好像不爱搭理他似的,没说过几句话,也没有看他,他就自顾自地说着,后来不知道奶奶说了什么,他一下急了,吼道,“那我也好心给你准备一个棺材,当年谁不知道谁啊。”然后,摔了一下门,怒气冲冲地走了,看都没看眼刘流儿。
刘流儿担心地跑进内屋,抱住奶奶,“没事吧?”
奶奶微笑着摸摸他的头,“能有什么事呢,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也活不了几天了。”她的眼望向远方,“真是不知道这以后会发生什么,会变成什么样子。”
刘流儿使劲地摇头,像拨浪鼓似的,“奶奶不会死的,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奶奶闻言笑了,“那就好。”然后,更紧地抱住他,一股气冲上来,奶奶又咳几声。刘流儿起身,小跑出去,“我去取药。”
不一会儿,他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深褐色液体进屋了,“奶奶,那个叔叔真唠叨,害得你吃药时间都晚了。”
奶奶看着他手中的汤药,又看看他,注视好几秒才接过来,仰头一口喝下,然后皱着眉,“这药真苦。”
“喝了才会好啊。”刘流儿笑得甜甜的,幸福的模样让人心都化了,好像那是神药,喝了奶奶就可以生龙活虎一样。
奶奶缓缓地说:“是啊,谁让我生病了呢,我要不病,是不是就不用喝这些苦东西了。”
碗壁上还挂着几滴棕色的药珠。
又死一个(下)2015年4月
3,第五个
大家已经习惯了被尖叫声吓醒,可是这一次却是被人捶门捶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