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明明她……跟法国方面商量时,拜托的主要是舅舅洛林红衣主教呢。
这位苏格兰国王,初次造访他的领土,用的却是不告而来的方式。这让他的子民,压根没机会给他准备一个盛大的迎接仪式。
实在是猝不及防、出乎意料。
然而玛丽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惊讶。她坐在她惯常使用的天鹅绒靠椅上,挥手制止了正在给她编辫子的赛顿小姐,又叫正边弹竖琴、边给她送秋波的夏特里亚尔赶紧停下。玛丽的脚跟碾了碾土耳其地毯,她左看看又看看,道:
“行动起来吧,我们的弗朗索瓦陛下,恐怕今晚便会赶到。”
听闻苏格兰国王是夜可能下榻于此,半个王宫霎时紧张起来。尽管玛丽猜测着弗朗索瓦如此急切的用意,并嘱咐侍从侍女们务必低调行事,仍有许多人激动得有点过头,脚步都混乱起来。
幸好,女王最信赖的四玛丽仍旧保持冷静。比顿小姐负责和禁卫军统领博斯维尔交流;弗莱明小姐安排艺人们回去做“准备”;里维斯顿小姐指挥小扫除;赛顿小姐陪着女主子,一面重新梳洗,一面整理卧室。
这种时刻,玛丽突然矛盾得要死。分离很久的丈夫,事先不打招呼就过来了,竟是搞突然袭击呢。而且,他来的,还是从未踏足过的,妻子独居数年的“单身贵族豪华大别墅”……
怎么都觉得好别扭好忐忑。
平心而论,玛丽肯定自己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老公的事。女王的窗帘帷幕床底从来都不藏人,她也尽量不和其他男性搞肢体接触,只这个私相授受——咳咳,西欧的宫廷似乎从来就不在乎的吧?
玛丽的视线,从某个装满小礼物的首饰盒扫过,莫名奇妙的,就不很理直气壮。
——虽说那些东西是仰慕者们送的,但自己几乎都锁起来了,没有大张旗鼓的拿出来现眼呢。
她会心虚,大概因为,苏格兰女王除了给丈夫写信时“情意绵绵”,其余时刻想起他,往往都在算计政治关系?
总觉得,自个以别有用心的友谊,应付他的满腔热恋,这种行为有点渣。
玛丽此刻并不知道,夜色中朝爱丁堡奔来的弗朗索瓦,心思也不再如往昔单纯。但一切复杂的绪念,都集中为一个“快”——他当下唯一的想法,就是快点见到她。
冷风灌进喉咙,却唤不醒他少时对剧咳的恐惧。法国王太子自诩在各种锻炼中成长,已将既往的病魔远抛在身后。他拽着缰绳,挥动马鞭,在他毫不熟悉的道路上冲刺。
待到午夜,玛丽终于见着了她久违的丈夫。
十八岁的苏格兰国王,“弗朗索瓦一世”如今身形愈发高挑。在苏格兰侍从和数位法兰西同胞的迎接下,他缓步走入温暖室内,原本有些苍白的颧颊,渐渐染上红润。
但他低头弯腰,和妻子颜面相贴时,玛丽仍能感到那尚未褪去的凉意。
“我亲爱的玛丽……”他口中呼出的空气,分明又湿又热,却让年轻女王,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玛丽的手被他扣在掌心。她有些错愕的望着他,发觉那双好看的棕色眼珠下面,似乎涌动着一股即将喷发的岩浆。
玛丽定定神,道:“我亲爱的……陛下,我衷心欢迎你的……‘到来’。”
烛光下,玛丽见弗朗索瓦似乎挑了挑眉。“我一直盼望着。”
“我也盼望着……”她回道。
不对,有什么不对。他以前也表现过久别重逢的激动,但从不曾给她带来如此深重的侵略感——名义上苏格兰国王是“回家”,实际上,他的作为更像是夜闯闺房的悍将。
没有从容不迫,没有柔情蜜语;举手抬足间,反而带着一阵莫名的狂躁。
尤其是,他无视她在会客厅的种种准备,要求早些回卧室休憩。
真教人浮想联翩……
浮想联翩个鬼!这个家伙,如此急切的赶来,莫非是迫不及待、要来行使“丈夫的权利”?
玛丽几乎目瞪口呆。
“好,好的。”
而紧随法国王太子的坚实步伐,连玛丽身边一贯稳重的四位侍女,这时竟也显得唯唯诺诺。
看来,今晚的弗朗索瓦气势逼人,并非她的错觉。
接下来他的宣告,更是印证了玛丽先前的猜想。苏格兰女王的丈夫,法定的苏格兰国王表示:“你惯常的就好,不必另行布置。”
然后,他眼睛一瞪,比顿那个傻大妞就忙不迭给“男主人”带路了。
十六世纪的欧洲,普遍来说房间都非常通透,隐私观很弱。尤其在法国,贵人的吃喝拉撒睡乃至啪啪啪都算公共事件,目睹者无一不以为荣。尽管苏格兰并无此繁文缛节,玛丽也以其现代观念,对王宫房间进行诸多改造,让卧室变得私密。然而,弗朗索瓦轻易就以丈夫的身份,踏进了妻子的私人空间。
眼见他轻松的跨进橡木门内,玛丽脑中警报“滴滴”个没完:这分明是大灰狼登堂入室哟!
他已经直接坐到了她的床上!还很理直气壮的让侍从给换衣服!
幸好,他仿佛还记得玛丽的洁癖,不顾深更半夜,决定要稍微清洗一下再上塌。
玛丽有点麻木的点着头,随她的侍从们围他转、听他吩咐、最后乖乖退得很远很远并拉好床帏掩上门。
“玛丽。”
他再次主动呼唤她的名字,低沉而清晰。
不甚明亮的烛光下,玛丽勉力凝视他。此刻的弗朗索瓦,神色晦暗不清。他穿着睡袍,端坐床头,正等待三米开外、同样换了衣裳的妻子向他靠近。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应该是喜闻乐见,是吧嘿嘿嘿
第29章 喜闻乐见
玛丽忽然感到身心俱疲。
弗朗索瓦的到来, 实打实折腾了她大半夜。此时,玛丽仍然浑浑噩噩,觉得自己尚在梦中。
弗朗索瓦却不愿意再等。他站起来, 伸出手, 一把将她拉近, 揽在怀里。
“亲爱的玛丽,你好像在发呆。”
他半搂半抱,将她拖到床上。“莫非, 你是被我的突然到来给吓到了。”
“不, 是惊喜。”玛丽陡然惊醒,抬手握住他的腕。
“但你似乎并不喜悦。”弗朗索瓦的腔调有些奇怪。
“不,我想,我只是有点累。”她喃喃道。
“是啊,你一定很累, 你接到急信之后就一直匆匆在清理准备。”他好似在笑, 但双眸冰凉,唯有嘴角在抽动。“况且,你每日要应付那么多政务,还要接受那么多殷勤与爱慕……”
他语气讥讽:“我已经知道, 你除了为苏格兰殚精竭虑, 还得忙着和宫廷弄臣们娱乐消遣,自然很累很累。”
玛丽是怀疑他有什么不痛快。没想到, 他毫不掩饰就直白道了出来。“我更想知道,你是否一直在逃避我,只有在写信的时候,才会假惺惺哄哄我?”
这个很接近真相的质问,令玛丽一时词穷。而她的短暂沉默, 令弗朗索瓦更为气急。
“一直以来,我遵守诺言,守身自持……你的宫廷那些弄臣,却急不可耐吻着你的手,时刻想着钻进你这里……”
玛丽印象中向来温文尔雅的少年,终于露出他的狰狞一面。弗朗索瓦猛然发力,把玛丽推到在床上。“或者,他们已这样做过了?”
所以,这情绪是被冷落的埋怨,还有嫉妒什么的……玛丽定定神,睁大眼睛,仰面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吧,玛丽,他们怎么对待我可爱的妻子?亲你的脚趾头,或是咬你的指尖,可能——”
他的食指,在她胸口某处粗暴摁了一下。“还有这儿。”
玛丽并不觉疼痛,然而被俯瞰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于是她挣扎起身,辩解道:“我不曾邀请任何男人来卧室,我从不喜欢这样的游戏。我只接受你,弗朗索瓦。”
“不,你并不想接受我。”弗朗索瓦整个压下来,再次将她扑倒在被褥上。“你利用了年轻骑士的信任,你逃避了你在天主面前许下的誓言。”
他一把扯开她腰间的衣带。“你用所谓的爱情操纵我,你以所谓的知识哄骗我……把我当成无知的傻瓜,把我玩弄股掌之间……”
他喘着粗气。“我宁愿相信你的贞洁,亲爱的的玛丽。可,那……究竟是什么缘故?”
不等她回答,弗朗索瓦就自己作出了‘解释’:“你是不是,打算否决我们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