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这一点,刘氏也不敢继续撑着,连忙弯腰赔礼,“误会,都是误会,这位大人都是误会!”
“这位大人息怒呀,金掌柜和小妇人都是与大人玩笑了呢!这种奇珍异石,小妇人哪里出钱买得起?再说了,这女人喜欢的无非就是一些金银玉器,什么玉镯呀,金簪呀,对待这种奇怪的玩意,也不过是看上一两眼,凑个热闹看个稀奇罢了,怎么可能狠下心来去买呢?若是有这个钱,妾身定要买上十几套衣服,二十几套金簪金镯子,那可不美哉!”
刘氏脸上挂着勉强的笑意,连连向金掌柜使着眼色,手中的帕子却被她捏的不成样子,见秦溯丝毫不为所动,心中暗自焦急。
直到此时此刻,秦溯才正眼看了一下刘氏。
能屈能伸,该抖的时候能够利用谢家的权势将自己撑起来,该服软的时候也是丝毫不顾及面子,软的十分爽快。
是个人才!
“对对对,沈大奶奶和我是在与秦兄弟开玩笑呢!京城之中谁不知道沈大奶奶最喜欢玉雕、玉石、玉器,对美玉那才是真的爱不释手,这么一块破石头她哪里看得上眼呢!”金掌柜连忙出声,然后又扇了自己一耳光,大声道,“哎呀,我这张嘴,该打,真是该打!说错了,说错了,这是宝石,宝石——”
金掌柜一边故意卖丑,一边偷偷去看秦溯的脸色,心下惴惴不安。
秦溯看了他俩一眼,突然觉得没趣。
沈玉昀乖乖地站在秦溯身边,看完了他们整场的表演,不由得感慨良多。
末世之前大家看的是谁的权势大,末世之后大家比的是谁的拳头大。
二者有什么差别呢?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无论是比权势还是比拳头,他们都是被压在最底层的那一批人,谁都可以欺上一头。
今日是遇上他们,嚣张伶俐的大伯母才会低下头颅,一直道歉。精明算计的金掌柜才会配合着大伯母卖丑求饶。可若是其他人呢,比不上谢家又无其他权势可依,是不是只有咽下这个哑巴亏?
沈玉昀不敢去想,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夫人……夫人……小姐来了!”刘氏身后的丫鬟突然眼睛一亮,轻轻上前扯了扯刘氏的袖子,指了指街上。
刘氏一愣,随即压低了声音,有些发怒道,“她来有什么用?让她赶紧回去,别凑过来丢人现眼!”
虽是嘴上这样说,但是脸上还是闪过一丝担忧。她这个女儿是个什么性子,她还能不知道?她就怕她没有眼色,掺和进来。好不容易才给她找了这么一门好亲事,她可不要浪费她的苦心啊!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刘氏看着款款走进店里的沈玉晰,不由得恨铁不成钢。
“你来做什么?我叫你来了吗?立刻给我滚出去——”刘氏一把揪住沈玉晰的手,二话不说就要将人拖出去。
“夫人——”丫鬟赶紧阻止,连忙扶住差点摔倒的沈玉晰,解释道,“夫人,小姐也是担心你,所以才急匆匆地赶来。你怎么能这样对待小姐呢?”
“我需要她哪一点关心吗?感赶紧给我走,别以为嫁给了谢家的公子,就可以不听我这个当娘的话了,快走快走!”刘氏像赶鸭子一般,强硬的推攘沈玉晰,一点也不让她靠近秦溯这边。
秦溯看着刘氏自顾自地在哪里演戏,突然觉得好笑,刘氏这样的人,居然也有一丝慈母心肠吗?她这是害怕自己迁怒沈玉晰?
沈玉晰坚定的摇摇头,轻轻握住刘氏的手,声音不急不缓,“娘,我不走。”
刘氏一愣,突然有些泄气。她这个女儿,自幼就主意正的很,认定了的事情,那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也不知这个性子是随了谁,刻板而不知变通!
第123章
沈玉晰的出现, 无疑让原本有些喧闹的琼玉居,像是煮沸的油锅里面再次洒上了一瓢热水。
秦溯看着眼前的女人,低头沉思。
比起刘氏的爽朗干练, 带着明显的小家小户的暴发户气息,突然出现的沈玉晰,则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宁静致远,淡然如菊的气质。
沈玉晰一身浅蓝色水纹宫装, 上衣绣着白色的垂绦,层层叠叠, 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白色月季,下身着了襦裙, 绣着碧海逐波,白色的浪花翻涌溅起,多出一两点拇指大小的波点, 随后用圆润的珍珠点缀, 低调而又不失贵气。她的一张小脸未施粉黛, 只是涂了一点粉红的唇脂, 披散而下的一头乌黑长发,将她的整个脸庞都衬得白皙光滑,像是刚刚剥壳的鸡蛋,她的眼睛清亮漆黑,双目有神, 看着人专注而又丝毫不给人压迫,是谈话时最好也最令人放松的神态。
秦溯的身子不由的站得更加挺拔,多分出一丝心神打量眼前的女人。
根据原来的小说描写和沈玉昀的回忆,侯府是一个巨大的染缸,里面就是一个浓缩的社会, 将世界上的千姿百态都换了一种方式在侯府里面呈现。秦溯对侯府众人的第一印象都不是很好,可能是受小说的影响,也能是平时出于对沈玉昀的偏心,但是不得不说,秦溯对于沈玉晰的第一印象,是极好的!
相比于刘氏将精明和算计都刻在了脸上与眼睛里,而沈玉晰的一举一动无不透出古代大家闺秀应有的礼仪与教养。
沈玉昀的礼仪和教养也是极好的,秦溯想到他就不由的想到一些古典言情小说里面的世家公子,他的浑身上下似乎散发着完美二字。但是沈玉晰,同样的动作,同样的神情,秦溯却想到的是“规矩”这两个字。
十分的规矩!
这是秦溯对于沈玉晰的第一印象。
秦溯忍不住又打量了一眼沈玉晰,说实话,沈玉晰给他的感觉太虚浮了,仿佛都不像是真的一般。他绞尽脑汁想要找一个比较贴合形象,却是看着沈玉晰面无表情的脸庞,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庙里的那些菩萨!
没错,那些那些面容或是肃穆庄严,或是悲天悯人,或是笑容可掬,但是却被涂上一层一层泥胎的活菩萨。
秦溯说不出来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活生生的人硬是成了泥菩萨。
沈玉晰的笑,并不是因为她是真的开心想要笑,而是因为大家都在笑,此时笑便是作为大家闺秀应该做的事情,但是笑的时候你还不能露出牙齿,得用手帕或是袖子轻轻遮住下半张脸,这才是正确的。
沈玉晰的哭,也不是她真的难过想要哭,而是因为周围的人都在哭,所以作为大家闺秀的她也必须跟着一起哭,但是却不能哭出声音,须得嘤嘤哭泣梨花带雨,哭的我见犹怜。
秦溯突然摸了摸沈玉昀的头,松了一口气。看着沈玉晰,目光复杂。
在了解完侯府的构成之后,他对每个人在其中可能扮演的角色,都有过揣测,事实证明,比如刘氏,就和他估计的差不多□□不离十。而沈玉晰,他自然也是有过了解的。在沈玉昀的印象中,她是一名标准的好姐姐,会偷偷地照顾的他,会耐心的教导他规矩,也会在他做错事的时候严厉的批评他。他对于沈玉晰的回忆是十分美好的。
然而秦溯自然没有他那么天真,大房一家与沈玉昀一家有着天然的竞争与利益关系,不可能像沈玉昀幻想的那样美好。所以,沈家大房在他心里,都事先扣上了一个坏人的标签,然后再去分析他们的。在其他人的分析上,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只有沈玉晰这里,无论怎么推理,似乎都不能得到一个完美的答案。
当时秦溯还在想,沈玉晰要么是真的天生缺心眼,天生老好人,完全忽略了大房与二房的关系,所以才会表现出这样一幅完美的模样来。要么就是从小早慧,心思十分深沉,隐藏的十分完美,整整二十多年过去,完美的骗过了沈玉昀还有侯府的一大家子人。
第二种是最有可能的,也是最难的。朝夕相处十几年,怎么可能一点本性都不暴露,又不是圣人?而且,就算她能骗过沈玉昀,还能骗过沈玉昀的父母甚至是老太太吗?他们那一个人不是人精?十八岁的沈玉晰能把承恩侯府骗得团团转,八岁的沈玉晰可能吗?
所以,后面的一种推测具有很明显的漏洞,但是却是最符合现实的。因为按照第一种,根本没办法解释若是沈玉晰当真是一名尊老爱幼关心弟弟的好姐姐模样,为何对于大房针对沈玉昀还有沈玉昀被赶出侯府的事情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