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他含糊过去，我也不方便多问，到了八楼，有点忐忑地跟在他后面，不知道待会儿该挤出什么表情来。
苏敏静的苍老程度完全是我想象不到的，她已经瘦得只剩下骨头，皮肤干枯头发蜡黄，看起来都和外婆差不多大了。我几乎能够理解她为什么要到B城来治疗，毕竟，变成这样对任何认识她的人来说都是件悲哀的事情。
她看到我，有那么一瞬间眼眶红了，然后拧过头去，回头时已经是正常的样子。
我揪了揪衣角，先道歉：“林笑尘是我挖去盛达的。”
她说：“公司的事情，我没精力插手了，而且本来也不是我该管的事儿，我这种老婆子，想管什么只会越帮越忙。你同他有没有在谈恋爱？”
“没有。”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们家对不起那孩子。”她说。
嗯。你们史家对不起林笑尘。自始至终，你都是史家人。
所以，即使你即将死了，我也不能叫你妈妈，我不能对不起自己。我这人别的不怕，就是怕吃亏，哪怕只是一个称呼我也会觉得亏了。其实有时候想想也挺可怕的，万一她也是怕吃亏等我先开口呢？——不管，反正我不会开口。
我准备走的时候，她问我：“你恨不恨我？”
恨？其实只是有点关系的陌生人而已，她也没用怎么伤到我，除了那些流言，我这辈子最经得起的就是闲言蜚语，所以还真没恨过她。
史林寒送我下楼：“家里正在筹备我的婚事。”
我一愣，反应过来：“哦，恭喜恭喜，哪家千金？”
“还没定下来。”
“怎么这么急？”
“我爸爸生了病，董事会有人不安分了。”他闷闷地说，声音有些低沉。
我理解他的不开心，像他这样的人，如果基业稳定，史伯伯可以替他打点好一切的话，那最好娶一个家业不是特别牢固但是很有能力的贤内助，比如丁宁溪之类的，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必须娶一位世家千金。
那将来会有很多不愉快和麻烦。
“盛达有意与玉林结亲吗？”他问。
第39章
史林寒提出来的事，林笑尘表示理解但是反对：“哪有人这么对待婚姻？”
“怎么对待？”我问。
“你和他不一样，他是男人，而且是史家大少，唯一的继承人，即使花上几年来进行一个有名无实——或者你们俩寂寞的干脆弄假成真了——将来也不是难事，喜欢他的女人一大把，但是你不同，你再过几年就30了，家里条件也没有好到让人倒贴，富家嫌你结过婚，穷家觉得攀不起，你要是同他演这出戏，将来怎么嫁人？”林笑尘一如既往地啰嗦但是一针见血。
“算作交易的话倒是可以不离婚，只要我对他包二奶养情人之类的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长期婚姻也不是不可能。”秦妈妈和秦爸爸不就是这么干的来着的吗？
“他为什么会想出这样的交易来？因为他心里有人了！他只是需要一个妻子而已！那种小三跟一般二奶能一样吗？即使没有任何爱情你能忍受你丈夫在外头有那种类型的小三？哦不对，说起来你才是三——如果她有了孩子···”林笑尘分析得头头是道，好像我已经嫁给了史林寒一样，而且我觉得他最近不光看狗血言情，搞不好还蹲点天涯八卦看各种婚姻小三纠纷贴。
我举手投降：“是是是，是我欠考虑。”
前台小姐内线进来：“老板，有人找。”
“有预约吗？”虽然我很闲，但是该有的程序还是不能少。
“没有，不过他说他是祁家庄饮料厂的厂长。”
祁家庄饮料厂？想起来了，我爸每次衣锦还乡都要投资的一家一年比一年亏得厉害的家乡乡镇企业，我揉了揉太阳穴：“请进。”
出乎意料，进来的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还有个中年人跟着。
“你好，我是祁家庄新任的村支书张铭唯，这是饮料厂的刘厂长。”小伙子一进来就自我介绍。
谁是主力说客一目了然，我示意秘书倒茶：“大学生村官？”
“嗯。”张铭唯笑出了六颗牙齿，“我听说，贵公司一直有在支持我们村的产业发展，真的多谢了。”
我也跟着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不过···今年好像···”
我偏着头，等他说下去。
“今年的投资没有到啊。”他一咬牙，说出口。
我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因为投资没有收到回报，所以决定取消这项投资，做其他生意去。”
他急了：“可是我们厂是要养活村里很多贫穷的家庭的！在保证员工工资正常发送的前提下，暂时是不可能有收益的，但是···”
“那是慈善。”我打断他，“只需要20个工人可是你们招募了100个，那是慈善而不是办企业。”
他说不出话来。
“不要找一个商人来为你们的慈善买单，我会把它发展成一个□□会，各种各样的报道能恶心死你。要么找政府要么找慈善组织继续做你的慈善，或者，你打算好好地发展祁家庄的生产，那就好好地做生意，如果家乡有一个经营情况良好发展稳定前途不错的企业，我当然会说服董事会进行投资。”我喝了一口茶，“要20个工人，然后整个村子富起来，还是100个工人靠救济拿工资，张支书你看着办。”
我知道张铭唯的选择，他是个年轻人，而且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林笑尘从里间走出来，用眼神说我的狡辩能力越来越强了。
我笑，打电话约陈律师吃午饭。
我一直很感激陈律师，我最落魄的时候，去A城的机票都是他帮我买的。祁家庄饮料厂的发展，他或许能给点建议。
嗯，最好再约一个创意策划师。
其实现在最出色的两个企业发展策划师，似乎就是秦笙和史林寒？
可惜一个都不能请。
如果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不想深入发展情侣关系的话，最好就不要太接近。我一向最讨厌的是明明知道男人的心思不打算回应却要利用的女人，还有就是所谓的“哥哥妹妹”。
于是陈律师带上了他做规划的太太，我叫上了林笑尘和张铭唯。
第40章
送走张铭唯，林笑尘对我说：“其实我是不赞成你投资这个饮料厂的，从市场发展前景来看的话。”
换我我也不支持，不过没办法，他有我这么个没本事没头脑还喜欢一意孤行的老板，注定了悲剧啊。
“不过——”他笑笑，“也许你会成为这个城市新一代的青年企业家也说不定。”
我一直都觉得林笑尘是个很奇妙的人，他家庭条件并不是很好，无论是在玉林还是在盛达，都最多只能做到中级主管，虽然他的能力明明可以引领一个公司绝处逢生，而放权给他会被董事会骂，他自己也会被评价成吃软饭的。
我觉得挺对不起他的。
“如果你们结婚的话，那么作为你的丈夫，他有权与你共享盛达的股份，那么他就不是吃软饭的了。”陈律师提醒我，“你和史林暖不一样，史林暖有个哥哥而且她自己没有玉林的股权，你却是盛达唯一的继承人和最大的股东，相信我，你的价值比史家大小姐大很多，尤其是对于渴望混出一份事业的男人来说，盛达是个比玉林好太多的跳板。”
我得承认，他说的这些话让我对自己有了那么点自信。
不过，更悲剧地说明了最近公司给我发有点暧昧意思的短信的几个中层都是什么念头。
“如果他对你有意思的话，应了他吧，这样的男人容易找，有这人品性格的可不多，又是知根知底的。”陈太太偷偷跟我说。
我看了看外面停车场去开车的林笑尘，觉得有点好笑。怎么就都觉得我和林笑尘有那么一腿呢？他们要我远在美国的苏白妹子情何以堪啊？无论我说多少遍我跟林笑尘不可能都没人会相信，两个单身的年轻男女的确经常混在一起容易出事，可是我跟林笑尘是怎么都不可能的。
他对我来说，意义不一样。
“我明天去买车。”我对林笑尘说。
“怎么了？”他问。
“公司配给你的车，你老这么载我，弄得跟我的司机一样，别人会说我虐待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