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婉悦就一直静静听着,这会子才叹道:“你既是知道王爷的心偏了,便知道这偏心素来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她受宠至极,何苦嚼这个话头儿,再叫王爷知道了,更恼了你。”
说起这个,楼锦瑶冷笑:“可不是,上回因着那个外姓的养子,你瞧王爷大发雷霆,打死了一个,另一个没死也去了半条命,连李夫人后来也被说了一回。都是下人嚼舌根,又同主子有何相干?她身上白璧无瑕,自然没人说她。自己是个臭鸡蛋,就别怪苍蝇去叮!”
孙婉悦皱眉:“瞧你说的这话,还不住了口。”又劝道:“我说你也好好为自己想想法子,王爷一直不肯饶恕你,华哥儿总养在我这儿,虽是一样的锦衣玉食,到底是离了亲娘,瞧着也可怜。依我说,你倒不如去走走她的路子,她肯替你美言,你以后出来了,老老实实的,也好跟儿子一处不是?”
“要我求她,妄想!等我死了吧!”楼锦瑶哼了一声,气鼓鼓瞪着眼睛,
孙婉悦见说不动,叹道:“你倒是气性大,只是苦了孩子,整日里想着娘。”
楼锦瑶贝齿咬住了红唇,没忍住,淌了两行眼泪出来。
虽然只是个庶妃,只是曹凌盯着紧,下面的人办起来尽心尽力,自然瞧着好看。虽是处处都依着礼制,倒也是张灯结彩,热热闹闹的。
吉服早就被送到了薛令仪那儿,如灵几个小心翼翼把衣服她挂在架子上,啧啧称奇地看着。
的确是好看的,尤其是上面的绣工,称得上是精妙绝伦了。
如灵喜不自胜,欢喜道:“听说这是王爷寻了几十个绣工了得的绣娘赶着绣了一个多月才成的。”又指着上头的珠子:“娘子瞧这些珠子,都是上好的东珠。”
薛令仪笑道:“没见识,这可不是东珠,是美人珠,虽是不比东珠贵重,却也是珍珠里的极品。”又道:“把那一回王爷赏赐的花簪拿出来。”
如灵忙解了汗巾上的一串钥匙,快步过去打开了匣子,取出了那花簪。
花簪依旧是流光溢彩,薛令仪从盒子里拿出来,放在吉服上比了比,笑道:“正好相称,到时候就带了这花簪去,也好让王爷瞧了高兴。”
正说着话,曹凌从外头快步走了进来,进得内室便见着了架子上的衣服,笑道:“衣服送来了,你可喜欢?”
薛令仪略微一福,笑道:“难不成妾身不喜欢,还能换成别的不成?”
曹凌一怔,继而大笑道:“还真不成,皇室王爷要封侧妃,一概都是这样的服饰。”说着看见了薛令仪手上的花簪,上前拿了过来看了看,继而抬起头,温情脉脉道:“倒是没瞧见你佩戴过。”
薛令仪笑道:“我一个娘子,没品没阶的,自然不好带这种僭越的东西,虽是民不告官不究,只是何苦叫人背后嚼舌根。”
曹凌怜惜道:“你倒是懂事。”
薛令仪笑道:“妾身自然是懂事的,难道什么时候妾身不懂事过?”
曹凌撇撇嘴:“看来你是贵人多忘事,你可忘了,你以前还同个郡主抢东西呢!还动手打伤了人家。”
薛令仪立时拉长脸:“多久之前的事了,王爷总提这个作甚?”说着面露伤感,叹道:“妾身听说,永泰郡主的相公过世了。”
曹凌点点头:“是的,前阵子的事情了。”见薛令仪神色悲伤,劝道:“大喜的日子,提这个干嘛!她是郡主,又有儿子傍身,便是死了丈夫也无妨。再说,他们夫妻一向不睦,死了倒还比活着好。”
薛令仪无语地看着曹凌:“这话也是王爷该说的?”又说道:“妾身心里紧张得很,也不知道明儿个会不会出错。”
曹凌笑道:“担心什么,会有女官在你后头提醒你的。”又笑道:“虽繁琐,但也简单,很快就会结束的。只是今夜你需得沐浴吃斋,晚上我就不能陪你了,你得一个人安睡。”
薛令仪含笑点点头,伸手拉住了曹凌的手。
第二日,不过半日的功夫,这礼便成了。薛令仪跪在地上,身着华服接了圣旨,又接了侧妃的宝册,三叩九拜高呼万岁,然后结束。
如灵一旁扶着薛令仪往内室换衣服,笑道:“外院摆了席面,附近的达官贵人都来了,真真儿是热闹非凡。”
薛令仪笑道:“却不知道后院儿是谁在照看?”
如灵回道:“是张夫人。”
又是张夫人——
方进得内室,如灵如锦打头儿,齐声福礼呼道:“给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唬了薛令仪一跳,而后笑道:“赏,今个儿都重重有赏!”
如碧等人立时眉开眼笑,而后一拥而上,簇拥着薛令仪去换装。
薛令仪由着如灵一干人给她换衣,重新挽发装扮,拧眉想了一会儿,问道:“张夫人原来是太后宫里的女官?”
如灵回道:“正是。”眼睛珠子四下骨碌了一圈,低声道:“听奴婢娘说,王爷很不待见张夫人,不愿意她先生孩子。故而先她一步,叫一个丫头怀了身子,才叫张夫人有了身孕。可那丫头命不好,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都没了,我娘说,那可是个男胎呢!若是好好生下来,如今的大公子,便不是孙侧妃所出了。”
原来还有这回事,薛令仪挑挑眉,想起了大姑娘曹玉珠来。
第51章
曹玉珠是个好姑娘, 懂事,有礼,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因着那一回薛令仪出手相助, 后来曹玉珠又来了关雎楼好几回,总是带些小玩意儿过来给曹贞。便是和清羽在一处, 也总是温婉和煦,没有半分的不自在,或是瞧不起。清羽很喜欢她来。
“大姑娘是个好孩子。”薛令仪伸手抚了抚被如灵拿头油抹得溜光水滑的鬓角。
如灵笑道:“大姑娘自来都是温厚的。”又低声道:“奴婢的娘是府里头的老人儿了,她曾暗地里说过, 当时张夫人生下了大姑娘,王爷很是高兴了一回,只是到了封赏的时候, 却又拿着这个只给了一个夫人的名分。听说当时太后原是想给个侧妃之位的, 被王爷推辞了。”
薛令仪眸中水光微动,张氏出身慈安宫,是太后的人,可父亲说过,这个太后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当初章惠皇后仙逝,里面多多少少的, 也有她的手笔。
“娘娘,好了。”如碧这声娘娘喊得尤其响亮,薛令仪在镜中张望,也觉今个儿这发髻梳得精巧。
“这是新近时兴的发髻吗?以前倒没见你梳过。”
如碧忙回道:“这是奴婢自己想的。”
薛令仪笑道:“好丫头, 是个梳头发的好手。”
得了这夸奖,如碧立时笑了,一双眼瞅瞅如灵, 却见如灵眉眼含笑,见她看过来,抿唇点了点头。
多少年了,薛令仪难得又成了宴席的主角,一进得厅里,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张夫人更是笑得温顺和煦,上前来福了福,说道:“给娘娘请安。”
原先她是夫人,见着了她,自然是给她行礼的,如今却换了她来给自己行礼,薛令仪忙伸手扶住,笑道:“姐姐是府里的老人儿了,伺候了王爷那么些年,妹妹可不敢受了姐姐的礼。”
张文芝顺势站起身,笑道:“虽我是个老人,亦可以倚老卖老,但是今个儿可不行,妹妹的好日子,这礼数定得要做足了才是。”
又有孙婉悦上前来,她们同为侧妃,故而孙婉悦福了福,薛令仪也忙屈膝回礼,又拉住孙婉悦的手,眉眼弯弯笑道:“姐姐这一向不往关雎楼来了,等着以后闲了,定要常来常往才是。”
孙婉悦上次吃了个大亏,如何还敢亲近薛令仪,只是这话说出来了,少不得以后还是要去走走,于是笑道:“妹妹才刚生了孩子,定是忙碌非常,姐姐素来笨手笨脚,怕去了没帮上什么忙,倒给妹妹添乱了。既是妹妹这般说了,以后定会时常叨扰的。”
这番寒暄下来,又有许多人围了上来,这些都是曹凌下属的女眷,都是薛令仪不认识的,张文芝忙笑眯眯拉着薛令仪引荐。
这些人,有的是想同薛令仪攀关系的,有的却是想凑近了来看一看,这个传说中跟狐狸精差不多的人物,到底是如何容貌,如何风采,却把个王爷迷得神魂颠倒,竟是连她以前的儿子都愿意认作了养子,跟正经的公子一般模样,养在了王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