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陛下这几日,心绪不宁,将自己弄得病了一场。
两宫的都知道,如今陛下和娘娘心里头都哽着一口气,谁也不肯先拉下脸来求和。夫妻之间的战场是看不见硝烟的,一时求和,次次先输。陛下自幼高傲,昔年,连先帝都没法教他低下头的,娘娘也是个倔性子,一旦僵住了,那就真的没露出一丝想要先给台阶让男人下来的意思。
腊月的天,愈来愈冷,转眼间年关已近。
廿六这日,下了一场鹅毛般的大雪,一夜过去,宫墙上皑皑地堆砌了尺深,处处玉树琼楼,朔风吹去,纷纷扬扬。
宫内的行道已经彻底埋在了里头,前夜里,还有个女婢失足落下了水潭,幸而那冰层结得够厚,同伴救援及时,小宫女方才只是磕伤了膝盖,另外受了些冻,没什么大碍。宫人过去请示皇后,是否应安排人撒盐扫雪,岳弯弯恢复了些精神头,靠在榻上和青鸾玩耍,闻言,就让妆成去料理了。
妆成一走,她便又低下头,和小青鸾玩起了握小手的游戏。
宫人也大感震惊。因为娘娘虽然出身不甚高,但一直以来,对于宫中之事,处理得都极是热心,也非常向学,不耻下问,不说打理得比前几任后宫之主要好,但单凭这份心意,也是极其难得了。
如今竟全权交给了宫长,她问都不问一声了。
也听说这些时候娘娘和陛下之间闹得不快,但倒也没听说,陛下因为这,就贻误了国事的。
傅宝胭的染坊近来被经营得风生水起,听说又进了一批上好的布料,她挑了最好的花色印染上了,觉着成品不错,说是要来凤藻宫送布料。
岳弯弯这宫里许久没有人走动了,先前几个命妇倒是时不时会送点儿东西过来,但没有她的召见,也都不敢贸贸然入宫,唯独傅宝胭不同。
岳弯弯本也不大想见傅宝胭,毕竟自己这边,她最近病了,江瓒又是替她诊治的大夫,实在难说傅宝胭动机纯不纯。只是,左右也无事,就让她来了,只是说说话也好。
傅宝胭送来的布匹确实是上品,她精挑细选的,没有不好的,岳弯弯说了谢,让清毓将东西收下了。
“娘娘,民妇还带了两坛葡萄酒,正是新酿的,味道醇正,娘娘可要尝尝鲜?”
葡萄酒是才从酒窖里取出的,是傅宝胭亲自酿造的,尝了口见味道不错,便想拿来与皇后同饮了。先前皇后娘娘帮了她大忙,傅宝胭心底是极感激的。
她手巧,酿的酒色香味俱全,岳弯弯喝了一口,紫色的酒液清凉清凉的,带着丝丝令人沉醉的甜味,缭绕盈于舌尖,竟令人忍不住放下,她捧着琉璃小盏,又饮了口,微微弯了明眸,“是还不错。你可以教教我么?”
“这有何难?娘娘若喜欢,民妇这就把酿酒的方法写下来,明日就送进宫里来。”
岳弯弯却饮着酒,眼角的余光瞥着傅宝胭,“不过,喝酒归喝酒,江瓒的事概不相帮。”
这段时日江瓒也来过几回甘露殿,与以往一样,谦恭有礼,温润如玉,瞧不出半分异状,她自己伤神,又还病着,便没太留意江瓒的状况。
听闻岳弯弯这么一说,傅宝胭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青了,笑容顿时也凝在了粉面上。
作者有话要说:弯弯醉酒啦。
今天这是小闹,明天才是真的扬眉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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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傅宝胭可以发誓, 她对那个满身肌肉贲张的男人只是偷偷多看了两眼,绝无任何邪念!
从前是她有眼无珠,嫁给了聂羽冲, 其实单从外表来看,聂羽冲比江瓒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唯一可以说道的地方, 也就浑身硬邦邦的肌肉了, 然而因为人其貌不扬,这唯一的优势其实也没那么吸引人,傅宝胭对他更是半点想法都没有。
她的染坊近日里因为要扩张生意, 新进了一批长工, 其中就有一个, 竟然浑身块垒肌肉,脸长得也甚不错。傅宝胭承认自己或许是有点儿没见过世面, 闲着无事,就多瞄了几眼那男人。
没有想到好死不死, 就让送药过来的江瓒正好撞见了!
这下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那男人扔了药就走, 一句话也没留下, 此后亦不再来了。
她在他家门口蹲了一夜了, 他竟一点都不心软, 派了个门房就把她给打发了!
然后, 好不容易,有了一丝丝破冰的岌岌可危的关系, 又回到了原地。江瓒拒她千里之外,无论她使什么花招,现在也都不管用了。
她的脚伤还没好,行动不便, 但却常到他家大门口蹲人,在他出没的时辰里,一蹲就直到天黑,反正,也是一次都没蹲到过。
她有时候坐在他家门口的台阶上,托着下巴想以前的事。
那个时候的江太医纯情得要命,她说什么她都信,只要她想他了,就对外称病,家里人就会把这个颇有名气的大夫请到家里来。他医术精湛,哪能次次都受她骗?后来骗了两回,骗术不管用了,她索性就真的把自己弄生病,就为了能够时常见他一面。
他每次来的时候,见她病怏怏的,大概是于心不忍,就从外头采一捧野鲜花进来,替她摆在屋里添点儿活气。
反正也就是这样一来二去的,她爹娘也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事儿,起初有些生气,也不大看得起江瓒,后来也都默许了,只是让她莫再胡闹,身体是大事。
有了父母同意,她都名正言顺了,还闹什么呢?
那个时候,江瓒真是对她百依百顺啊。
可一点都不像现在。
人都是会变的。
其实她知道,欺骗了他一回以后,就不应该回头再找江瓒了。可是长达四年的寂寞里头,她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想,如果当初跟着江瓒走了,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
如今他未娶,她也是自由之身,碍不着礼教了,不在意别人怎么说。
如果不再争取了,那才是真正地,对江瓒利用完了就扔,彻头彻尾的抛弃吧。
他拒绝她,其实也没关系。她需付出十倍百倍之努力,就算结果仍然不好,也没关系。
听说皇后病了,江瓒索性就留宿在了太医院。
她是有私心,利用了皇后的同情心,皇后虽然大度,但她却有点儿不好意思再来叨扰,但没有办法,要是不来,上哪儿去见那男人一面呢。
她就是有点儿爱看美男子的小毛病,可是,美男子谁不爱看?
也就是宫里那位地位极高的俊美无俦的男子,是她想看,而又不敢看的吧。
傅宝胭失落无比,只是出了会儿神,一抬起眸,见娘娘竟然一杯复一杯地正在豪饮!
傅宝胭惊呆了,“娘……娘娘?”
“娘娘还要给小公主喂奶,这酒虽是果酒,但也是烈的,娘娘少饮,千万不要醉了!”
一直到现在,傅宝胭才感到自己仿佛又酿造了大祸。一想到那板着脸不苟言笑,定人生死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皇帝,顿时汗毛倒竖,一个激灵,见劝不住,立即起身,上前要夺下岳弯弯掌中的琉璃酒盏了。
哪知却被岳弯弯侧身避过。
这个时候,皇后不知道已饮了多少了,两颊鲜红如血,眼眸微眯,醉意醺然的姿态,往一旁的罗汉床上歪了过去,举盏对傅宝胭道:“你的酒真好喝!”
“娘娘?真的不能再饮了,民妇只是想和娘娘小酌几杯的,一会儿……”
岳弯弯摇了摇头,懒懒地道:“没事,醉了就醉了——”一股酒味冲了上来,岳弯弯打了个酒嗝儿,嗷一声,道:“反正其实,也不关心的……”
她嘟囔着,傅宝胭却没有听清,她自己已是心惊肉跳,上前要抢酒盏的手顿在半空之中,摇摇欲坠的,终究是有些不敢,哆嗦着唇,半晌,才又继续好言好语地相劝:“娘娘……这酒,是真的有些厉害,娘娘莫要饮醉了……”
哪知道她越劝,岳弯弯逆反,偏偏就不肯听,皇后娘娘豪气地挥手:“不怕,我酒量好,不会醉的。”
可我看你已经有些醉了。
傅宝胭在心中暗暗地道。
京中贵女,无人不会饮酒,男子酒量尤甚。千杯而不醉者,时人谓之“豪客”,豪客无论在哪儿都是极受欢迎的,遇上好客的主人,更会以大坛赐饮,筵上间杂诗文相和,酒令传花……总之,要说不会饮酒,那才是异类,说出去更是有些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