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鄙夷、洋洋自得的目光与她碰撞上,继而,趁着火还没完全升起,对那老村长道:“我看,就这么烧死了,便宜了。这孽种留在她腹中,怎么着对咱南明都是耻辱,我看,不如先下了她的胎。”
老村长指了指岳弯弯:“可是火已经起了。”
但余氏身后,岳家村的女人们都认为这有道理。
“岳弯弯是咱岳家村的人,得按咱这规矩,但这小孽种可不是,就这么烧了便宜了!”
“咱这也是为了弯弯好,她要是带着那孽种下了地府,阎王爷也要打杀她。”
老村长一听,也便为难地点了下头:“随意吧,唉。”
于是得意地挑了眉梢,朝梅媪递了眼色,梅媪吹捧了老村长的英明,立刻将准备好的打胎药端了一碗上来,转向岳弯弯走去时,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已完全阴了脸色。
岳弯弯目睹着,犹如梦魇般的梅媪朝着自己步步拾级而上,越过冒着火苗青烟的柴堆,呛得咳了一声,朝着自己走来,她的眼眸一动不动死死盯着梅媪手里的碗。
梅媪到了近前,因火势渐大,已管不了那么多,拿着碗,一手抓住岳弯弯的下巴,便往里灌。
岳弯弯不肯喝,嘴巴左右躲闪,梅媪眼神愈利:“小贱人,你还不喝?都要死了,留着这贱种做甚么?真丢咱们南明的脸!”
梅媪强制捏岳弯弯下巴,捏得她仿佛骨头都要碎了,可嘴缝严如城墙,无论如何不肯张开,见梅媪又来,她拼了全力,将脑袋一低,奋力一头撞向梅媪手里的碗。
啪嗒一声,瓷碗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梅媪的手腕骨也差点脱臼,她气急败坏,“贱人!贱人!”她抬起手就要打岳弯弯的脸。
半空之中突然传来一道鹰啸,众人皆仰目,岳弯弯已呛得泪花涟涟,但耳朵却听了出来,这是相里玉的声音!
只见一只翼展过人的雄鹰从空中疾速扑羽俯冲而下,去势惊人,正向火刑台方向,尖利的长喙朝着梅媪右眼啄了过去。
“唉哟!”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哭喊,梅媪一个倒栽葱,从台上摔了下去。
她一下滚进了火堆里,眼睛啄瞎了,屁股也烧着了,哎哟哎哟惨叫不停,余氏都不忍心再看,忙支使男人们将她救下来。
“奇也怪哉,这是哪里来的雄鹰?”
有人发出了疑问。
岳弯弯呛得泪水横流,额头也撞出了青紫大包,可声音却藏不住欢喜:“相里玉?”
相里玉停在了岳弯弯的身后的木桩之上,但它再通人性,也没法解开她的绳,只能翅膀不住地扑扇,焦急不已。
“快,将那恶鹰抓下来!”
有人这般吼叫,随后,一群男人再度向着火堆冲了过去。
但这时火势应太大了,这般冲进去,很难不被烈火灼伤。
一群人望而却步,想要上前,又终是不敢。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掼入火刑台上,身后突然传来无数马蹄轰鸣声。
岳家村的村民大多没见过这阵势,这一辈子,他们只见过北胡人的马蹄,有这般的阵势!
一马当先的是一个身着玄胄的魁梧男子,马正飞驰,这男人突然足尖朝鞍鞯一点,整个身子便借势腾空而起,犹如燕子掠水般,几个起伏,便奔上了火刑台。
岳弯弯被烟呛迷了眼,但觉眼眶生疼,什么都看不清了,也不知来人是谁,“你是谁?来救我的吗?”
那男人手起刀落,将捆缚了岳弯弯一晚的麻绳斩断,一臂揽住她,纵身跳下了火刑台。
干燥的柴堆乱烧,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和冲天的火光。随后,男人身后的玄甲军亦全部赶到,纷纷下马。
数十之人,膝盖点地,兜鍪之上红缨曜目,玄盔青甲发出犹如虎啸龙吟般的坼地声音,惊呆了岳家村所有人,也惊呆了余氏,和瞎了一只眼兀自嗷嗷喊叫的梅媪。
岳弯弯拿手背擦了擦眼睛,身后相里玉也飞了过来,停在了男人身后。
男人忽膝盖点地,抱拳礼跪。
“末将冒开疆,拜见皇后!”
身后的玄甲武士,亦齐声叩拜:“末将拜见皇后!”
岳弯弯傻住了,她感觉自己脑中正不断涌起一阵一阵的眩晕,自己会不会是已经死了?或是回光返照?眼前这一切便好像是场镜花水月般的幻觉。
“你们……”
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冒开疆面露惭色:“末将日前才收到陛下手谕,救驾来迟,万望皇后娘娘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小月牙:emmmmmmm……这个情况,能不能来个人解释一下?我晕了,我可能在做梦。
余氏两眼一翻,卒。
炭烤弯弯变成了红烧老猪臀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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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村民面面相顾,一头雾水,他们怔怔地望向村长,希望这事儿村长出面有个说法。
老村长的花白胡子让料峭的春风刮得愈显稀松,他定定地看着跪在岳弯弯跟前的数十玄甲武士,为首之人,腰金镶玉宝刀,兜鍪上錾金虎纹,镶宝络红缨,气度朗朗,绝非池中之辈,老村长愕然地盯着冒开疆:“你们……是什么人?”
冒开疆从地面利落地起身,一挥手,身后整饬有序的武士齐刷刷站起,铠甲衣料相磨,绝无第二种声音,这一切也使人既震惊又畏惧,尤其余氏,她几乎不敢相信,岳弯弯这是从哪里找来的戏班子。
冒开疆直腰间解开虎符和兵印,一掌托起,朗声道:“在下,柱国武威衙卫大将,镇北巡抚司统帅,冒开疆。陛下手谕在此。”
身后,有人托上圣旨,疾步而来。
“啊?”
“圣旨?”
南明这偏远小地方,几乎不曾得到过圣眷,岳家村的人更是从没见过圣旨。
他们一个个眼如铜铃,惊呆了。
老村长更是甚至颤若筛糠,一动不敢再动。
“大将军,陛下圣旨,这是为了……”
冒开疆虎目炯炯,犹如岩下之电,环顾周遭,双目横扫,众皆垂目,莫敢有语,这将军身怀杀伐重威之势,更兼血气,仿佛方从战场浴血而归,他这身气魄,是绝无可能冒充的。不知不觉,他们已然相信了几分。
可就算相信,他们也还是不敢想,柱国大将军救下岳弯弯,竟是为了……
等等,大将军方才对岳弯弯行了大礼,唤的是什么?
皇……后?
“圣旨在,尔等还不跪接?”冒开疆身后,一人冷声喝道。
岳家村的村民纷纷丢盔弃甲,愣愣地跪拜。
冒开疆展开圣谕。
“自先帝大行,朕不以度德量力,即位大赦于天下。朕已无德,然无能尽孝,躬自悔悼,今凤位空悬,朕意欲立后,建极万方。南明岳氏有女,器识柔顺,懿明恭淑,与朕有相救之恩,昔无岳氏,今则无朕。朕感怀岳氏厚德,乃册岳氏为后,皇后之尊母仪天下,必与朕共承宗庙,抚佑万民。”
一大长串的册封词,岳弯弯是一个也没听懂。一直到现在,她整个人还晕晕乎乎,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何事,孩儿虽然暂时保住了,自己也不会死了,可是这位自称大将军的人,在说着什么呢?
就连她脚下踩着的这块地,她都感觉,不那么真实。
与她一同反应激烈的,还是余氏,余氏也一屁股摔坐在地,怔愣地盯着冒开疆手中的圣旨。
冒开疆宣读完毕,老村长险些便背过了气去,他纳罕不已,指着岳弯弯道:“陛下,是册封岳弯弯为皇后?”
冒开疆颔首,“然。”
说罢,他举起圣旨,胸腔一震,声音朗朗:“南明府衙,连同岳家村村民,草菅人命,谋害皇嗣,罪大恶极,冒开疆即刻奏请陛下,立行裁决!”
此言一出,自知升迁无望,且儿子也不可能顶替自己的老村长,两眼翻白,这就已当场晕厥。
众村民亦面如土色,双股战战,纷纷爬到岳弯弯勉强请求宽恕,求皇后娘娘宽恕,岳弯弯退后了一步,差点让人捉住了脚踝,她身后一名武士提剑而来,拔剑出鞘,谁人若敢染指皇后,必将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