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佳挥了挥手,脚底抹油似的出了门,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夜幕降临。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主路上,常佳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放在中控台前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
她伸出手,解锁屏幕打开看了眼。
竟然是范云清发来的信息,告知她自己今天刚出差回来,另外询问常佳的意见,约她明年是否有空见个面。
握着手机,常佳脑海中想起范云清那张正气凛然的脸孔,停顿几秒,还是答应了对方的约会。
人不能止步不前,她总得看看新风景了吧。
隔天是个周末,杂志社的工作相比平常少了几分忙碌。
常佳早早地起床,洗漱、泡澡、敷面膜、化妆……一气呵成。
等到忙完了,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九点。
站在衣帽间内,她挑了一条浅紫色的半透明蕾丝纱裙,曲线轻盈妖娆。
干净利落的短发衬得她侧脸的线条更为凌厉,站在镜子前,常佳收起微翘的嘴角,下颌轻轻抿着,气场瞬时柔和了不少。
十点整,范云清的车子准时地停在了她家楼下。
常佳收拾稳妥,出门前再次确认了一遍妆容细节,扬着笑缓步下楼。
从底楼出来,一辆白色的保时捷方方正正地停在车位上。
透过后视镜,范云清看到常佳的倩影,旋即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让你久等了吧?”
常佳仰起头,白净清秀的面孔配上那双艳色的红唇,竟有几分别样的风情。
范云清承认自己被蛊惑了,望着她饱满的唇色,有那么一刹那想要俯身一亲芳泽。
“等女士是应该的。”
在失礼之前,他克制地收回了视线,主动替她打开副驾驶车门,“先上车吧。”
还没到吃午饭的时间,常佳也不知道他到底安排了什么行程。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一路上往市区的方向开去。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在刷了第三遍手机以后,她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问道。
驾驶座上,范云清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掏出兜里的手机,趁着等红灯的间隙,翻出相册中的一张宣传页,有些为难道:“……不知道你爱不爱看芭蕾舞剧,我擅作主张了。”
常佳的唇角无意识地泛起弧度,不知怎么地,她还是头回见到男人这样手足无措的神情。
有些莫名地可爱。
“没关系,没看过正好可以长长见识呀。”
车子很快便驶进剧院的地下停车场,两人并肩坐上电梯,直径走进VIP贵宾席。
周遭光线昏暗,巨幕缓缓拉开,一道白色的亮光打在舞台正中央。
常佳坐在位置上,心不在焉地调整屁/股下面的座椅。
人影晃动不停,给后排的观众带来非常不好的视觉体验。
许是她的动作幅度过大,引来了旁边几位同排的不满。
黑暗中,范云清悄声凑近她,“开始了,认真看剧吧。”
常佳闹了个大红脸,她知道范云清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她。
想到这里,她立时收回手,端端正正地坐好,目不斜视地望着舞台正中央。
他们现在的位置属于全场最佳的观众席,放眼望去,整个舞台角角落落无一不能尽收眼底。
常佳枯坐了片刻,按捺住想要起身的冲动,兴致缺缺地拿出手机,正欲点开屏幕时,一道刺目的白光打了下来。
舞台上,穿着修身款芭蕾舞裙的女演员上场了。
猝不及防地,她只用余光瞥了一眼,倏地顿住。
音乐声起,女舞蹈家伴随着悠扬的乐曲缓缓起身,扭动着婀娜的身子,曼妙的长腿……
一曲舞毕,观众席上有人鼓掌致谢。
常佳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正前方,脸色苍白,犹如被冷水兜头浇过,刺骨的寒意从毛孔渗透到浑身上下每个角落。
灯光亮起,她微微感到不适,眯着眼睛收回视线。
猩红色的幕布缓缓合上,常佳后知后觉地吐了口气,这才觉得活过来了。
“你怎么了?”
范云清的声音自耳畔响起,她扭头望向对方,发现他眉宇微蹙,带着几分焦灼。
“我没事。”常佳很想装作云淡风轻,抿了抿唇却倍感无力。
范云清见她神色无异,顺势站起身,低声问:“舞剧结束了,你要去后台和他们合影吗?”
常佳跟在他身后走出观众席,心跳漏了两拍,“谁?”
“这部剧的女主角,黎冉。”
范云清挑了挑眉,反问道:“刚才你没有仔细看门外的海报吗?她是近年来最有名的舞蹈家……之前荣获俄罗斯皇家芭蕾舞团的邀请,回国发展才不到三年,就能有这样的成就,真不简单。”
他自顾自地说着话,全然没有察觉到身旁的常佳神色微变。
黎冉是吗?她怎么会没听说过呢?
只是没料到,兜兜转转,她们居然会在B市相见。
常佳咬着唇,攥紧了拳头,感受到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疼痛渐渐漾开。
“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
思索数秒,常佳了然道:“不能陪你一起去后台合影了。”
见她如是说,范云清没有多问,垂眸凝视着常佳:“既然这样,我先送你回去吧。”
许是被之前的情绪干扰,回程的路上常佳提不起半点兴致,整个人恹恹地靠着座椅,不发一语。
车子再次停在自家楼下,回过神,常佳略感抱歉:“真不好意思,如果不介意的话……下次换我来约你吧。”
范云清泊好车,转眸瞥向她,“……身体要紧,你赶紧上楼好好休息吧。”
视线里,一侧的亮光打在她的面庞上,灵动的双眸和尖俏的下巴,女人举手投足之间,难掩风姿魅力。
道过别,目视着常佳的身影走进大楼,范云清失笑,为自己今天的失败表现懊悔。
会在B市碰见黎冉,这是常佳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两年前,她逃似的离开江临来到这里,为的就是和失败的过去告别,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而黎冉,正是她失败过去的见证者。
她细细回想着今天范云清的表现,心里猜测着他该不会是黎冉的忠实粉丝吧?。
如此想来,常佳顺势从冰箱里拿出备好的依云矿泉水,拧开盖子倒入意式摩卡壶中。
紧接着往咖啡斗里加了两勺咖啡粉,垫上一张小而圆的滤纸,继而旋上壶身,将其放在一只小小的酒精炉架上,点上火,慢慢地烧了起来。
摩卡壶里的热水和咖啡粉经过高温的结合,很快便发出咕噜咕噜地声响。
离开江临以后,她的很多方式方法都变了——唯独爱喝咖啡这个习惯,却丁点不落地保留了下来。
不多时,屋子里溢满咖啡的香气。
常佳细细地品了一小口,满心骄傲地想着下回可以请朋友来尝尝自己的手艺了。
没等她再继续遐想,放在玄关处的手机响了起来。
常佳拿过一看,是好友宁微晨的来电。
自打她在B市定居后,和宁微晨已经有两年没见面了。
听说她去年生了个儿子,邵易琛高兴得不得了,家里请了两位阿姨负责带孩子。
可是宁微晨仍是放心不下,每日跟在孩子屁股身后转悠,没有半点自我的时间。
电话接起,常佳率先打趣道:“邵太太,你可总算想起还有我这个朋友了。”
两人虽没见面,日常却还是联络不断。
宁微晨听说她办了家杂志社,一直嚷嚷着要亲自过来看看。
时下,见常佳揶揄自己,她便顺着她的话答:“咱们快有两年没见面了……佳佳,下周我正好有几天的假,要不要安排个会面?”
常佳意外地笑了,“之前一直邀请你来,你都说忙……怎么这回就有空了?”
说起这个宁微晨便有气,随口应了一声:“别提了,我现在每天跟娃面对面,都快变丑了!”
“邵太太,你这是对自己没信心了?”常佳端着咖啡杯踱步走到窗台前,话题一转自顾自道:“对了,你大概哪天能到?我亲自来接机。”
电话里,两人有说有笑,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着接下来的行程,不知不觉竟忘了时间。
临收线前,宁微晨忽地“啊——”了一声,紧接着转变口吻:“算了,这件事还是下回咱们见面再详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