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婚事本就不般配,眼下女儿回来了,虽是被休弃之身,但是只要父亲愿意养着女儿,一切都与从前一样。”
楚远之点点头,带着疼惜的目光看着楚晚宁,“你受苦了,为父一定会为你寻一个门当户对,年龄相仿的好郎君。”
楚晚宁虽然绝了嫁人的心思,但还是顺从的点点头。
“父亲,我有些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禀老爷,姑爷求见!”侍卫来报,楚远之听了,顿时火冒三丈,“都把我女儿休弃了,如今还来干什么,把那个毛头小子打出去!”
楚晚宁倒是有些惊讶陈魏尚会来,她猜想过休妻一事他并不知情,可就算他不知情,薛氏是他母亲,他却也没有什么理由违背母亲的意思。
侍卫有些奇怪楚远之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但是他知道楚远之向来不喜欢这个小姑爷,再看大小姐一脸憔悴的样子,便想应该是大小姐受了欺负,所以楚远之才会如此恼怒,正要按照吩咐去做,却听楚晚宁开口道:
“父亲不如让我见见他吧,他年纪小,这件事也不能怪他。而且我那些陪嫁还在候府,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跟他说清楚。”
楚远之叹气,看着这个坚强的女儿,点了点头,回了书房。
陈魏尚昨日将夜才出宫,又去了一趟韩家,将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好后已经到了深夜,索性就在外面歇着了,今日一早又被太后召进了宫,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出来,等回到府见到满面笑容的薛氏,得知自己真实身份的他心情有些复杂,刚开口叫了一声娘亲,薛氏却兴冲冲的说休掉了楚晚宁。
他一听到这句话,就急忙跑了出去,不管在后面叫他的薛氏。
他昨日本该去接她的,可却被事情绊住了脚,本来想着接手了韩家的势力,再加上老安宁侯给的暗卫,他有了保护她的资格,终于可以和她比肩了,却没想到当他再次回来,却得到母亲自作主张休弃她的消息。
昨日进宫没有带圈九,圈九留在府内,说昨日风雪太大,楚晚宁在公主府等了他许久,回来后受了寒,发了一晚上的烧,今日早上就被薛氏带着一大堆人赶出侯府。
陈魏尚一身风雪进了客厅,随之而来带了一股寒气,本就病中的楚晚宁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这还是陈魏尚第一次见到生病的楚晚宁,以往向来是楚晚宁照顾生病的他。
见自己的周遭的寒气让楚晚宁不适,陈魏尚有些不知所措,他想靠近她,却不得不止住步伐,只能远远的看着她。
楚晚宁瞧着他周遭风雪,一时间想起了他的病,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受不得寒气,怎么能冒风雪而来。”然后吩咐玉润给了他一个暖炉子,玉润不情不愿的做了,然后在楚晚宁的眼神示意下退了出去。
“阿宁,休书不是我写的,这也不是我本意。”陈魏尚就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低眉顺眼。
“我知道。”楚晚宁笑笑,一直是很温和的态度。
“那你...”
“这也是一件好事,你我年龄本就相差过大,不是良配,我本就不打算在侯府长待。”
“为什么?你不是答应说要一直照顾我吗?”陈魏尚忍不住靠近她,痛苦的问。
他这幅样子落在楚晚宁眼里,就好像一个吃不到糖的孩子在控诉,她摇摇头,不打算多说什么。
陈魏尚怒极反笑,“我知道,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一个男人来看待,你一直把我当成一个孩子,一个要哄的孩子,我的情感你从来都不曾正视过。”
“你还小,本就不懂男女之事。”
“所以你早就做好了打算,那些照顾我的话都是骗人的,如果我活过了十五岁,你就打算自请下堂,再为我寻一门好亲事,如果我没活过...那你就会离开候府。”
楚晚宁没有否认,她一开始是这样想的。
“多谢世子的厚爱,只是我们终究相差太多,候夫人的做法没有错,世子以后一定会有一个年轻貌美,家世相当的世子妃的。”
“我们就一别两宽,各自欢喜吧。”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因为他年龄小,就被剥夺了走进她心里的机会,他那么努力的想打开她的心门,本来以为看到了从门里面透出的光,却没想到他一直都在黑暗里。
“阿宁。”他嗓子微哑,语气中带着恳求,“跟我回候府好不好,我保证我能保护好你,不让你受任何欺负。”
“世子。”楚晚宁打断他,她站起来,走到陈魏尚跟前。
陈魏尚因为身上的寒气有些顾忌,但是楚晚宁一下子就走到他跟前了。
楚晚宁打量了下两人之间的身高,突然发现少年与她比肩了,她笑笑,“阿尚,等你长大,你会明白什么叫喜欢的。”
少女的言辞中没了半分回转,陈魏尚心里在抽痛,好像半个人都被抽空一般。
“阿宁...”
“我的嫁妆,劳烦不日便送回楚府吧。”这是楚晚宁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便背过身,不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身穿绛紫色衣服的少年惨淡的笑笑,握紧了手中的手炉,指节间发白的渗人,终究是不舍的转身了。
在少年转身的那一刻,少女也转身了,她看着少年离去的落寂身影,与她记忆中的某处慢慢重合,最后合二为一,终究是明白了。
☆、赴边关
这冬日才过了一半,街上的雪便堆积的有半人高,一出门便觉得周遭被寒气包裹了起来,所以楚晚宁这个冬日很少出门,只是闲暇的时候看到外面的银装素裹,钟爱盯着某处发呆。
偶尔出门也是要披着厚厚的披风,带着一个暖炉,再撑着一把伞用来挡风雪,她这幅样子看在玉润眼里,越发的心疼了。
从前她家小姐是十分康建的,冬日里还可以在院子里与她们这些丫鬟打雪仗,眼下却是半点寒气都受不得,时不时还会咳嗽几声,连饭也不好好吃了,面容也一日一日的清瘦下去,走几步就好像会随时晕倒的样子。
那个传说中的病弱世子都没病成这样,可怜她家小姐却变成了这幅模样。
楚晚宁倒没什么其他的情绪,只是苦笑自己终于感受到了一个病重之人的感受,自己光一个冬日便受不住了,那个少年活了将近十四年,是不是年年都如此呢。
自从她与陈魏尚见了最后一面,没几日她的嫁妆便被送了回来,楚晚宁没心情核对,便都交给了玉润,玉润想起薛氏那个恶臭的嘴脸,就怕她贪了楚晚宁的嫁妆,就一个单子单子仔细的对过,足足花了三日才忙完入库。
最后的结果不光没少,还多了一些,不过这多的一些都是一些志怪奇谈和女儿家用的脂粉,玉润知道楚晚宁平日里最爱看志怪杂谈,就做主把那些书放到了书房,至于脂粉,也换到了楚晚宁的梳妆台上。
这日楚晚宁坐在屋子里,依旧是一身素净的打扮,发髻上只插着一只白玉羊脂簪子,半点脂粉未沾,别有一番动人之姿。
她生的好看,这是自小周围人便告诉她的,她爹是当年引得无数女儿家倾心的状元郎,而她娘虽生的不够明艳,却也是清丽可婉的长相。
美人倚靠在太师椅上,眸子如墨染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底泄出点点光,却转眼消逝,再不复出现。
她伸出柔若无骨的手,随意翻了翻桌前的书,瞧着书封,像是她出嫁前在书味斋买的百妖录。
百妖录中有一妖名为崔鸣,形似鸟类,却能说人言,可搭救用情至深之人,但是却有苛刻的条件,那便是要事主献出自己的灵魂,受红莲业火煎熬七七四十九日。
传闻崔鸣生前乃一书生,被心爱之人抛弃,死后化而为妖,最是不喜人间情爱之事,所以才用此折磨用情至深之人。
百妖录中有许多类似崔鸣那般的妖,她从前看,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只是今日随意翻了几下,居然就想起了,看来最近是闲过头了,楚晚宁伸回手,按了按眉心。
楚晚宁按了几下,又觉得有些古怪,便起身去看自己的书桌。
按照常理,她都是将同一种类的书放在一起的,她的丫鬟也都是这样帮她打理的,楚晚宁扫了一眼,书的摆放没有错,但是她的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无限放大,肯定有什么东西她没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