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平静才好。
“早上是几点离开414宿舍的,去了哪里?”
“大概早上七点多,去食堂吃过早饭后,就去了图书馆。”声音里有着强撑的镇定。
林晏点点头,继续问,“听说你们学校最近在评国家奖学金?你们414寝室的四个成绩怎么样。”
这是个和刚刚不太相关的话题,陆梓一愣,旋即话语脱口而出,“我和赵梨最好,钱琪和李梦涵也不错。”
话说出口,她才发觉自己有些失言,不免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懊恼。
但是林晏没有给她平复情绪的时间,尖锐发问:“所以你为了万无一失的评上国家奖学金,加之平日里与赵梨关系不和,屡次摩擦矛盾丛生,终于恶从心起,趁实验课偷取了□□,借机毒死了赵梨。”
“我没有给她下毒,我们四个关系也一向很好!”陆梓一直掩饰的情绪如洪水泻堤,再也无法平静,陡然站了起来。
她恶狠狠地瞪着林晏,眼睛睁得很大,但是泪珠却一串串地滴落下来,像一只孤独的小兽。
林晏起身,按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按在了椅子上。
她挑起自己的眉毛,嗓音平和,甚至带了点循循善诱的意味,“你要知道,目前我们查到的几乎所有证据,都是指向你,要想摆脱嫌疑,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面前的少女还在抽泣,但是显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林晏收回手,好整以暇,等着她的口供。
“我们四个大一时就被分到了414宿舍,由于相处得很愉快,尽管其余寝室都有搬宿舍调整之类的事情,我们一直都是住在一起。”
这个林晏早就知道了,无论是李梦涵的话,还是414寝室里女孩们同款的小物件,其实都证实了这一点,陆梓和赵梨用了同款的杯子。
“赵梨人很好,我还记得我有一次在寝室突发高烧,其余两个人都不在,是她将我背到了医务室,又忙上忙下地照顾我。”
“即使是在平日里,她也一直都是温柔可爱的样子,我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帮我搬行李上楼,等到了414寝室门口,才发现我们是一个寝室的。”
“她笑起来时好温暖,就像太阳,可是,可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得抑郁症呢。”
林晏的瞳孔微缩,知道这是重点来了。
死亡真相
她没有说话,而一旁的陆梓也不需要有人回应,也许她只是需要一个无声的倾听者,能让她将满腹的心事倒出来。
“我和赵梨的关系最好,所以最先发现了异常。”
“也不知何时开始,她开始失眠,我只是发现她有了黑眼圈,故意调侃她几句,谁知道她居然生气了。”
“那是她第一次生我气。”
“后来我发现她偷偷吃药,好多药,大把的药。我劝她积极配合治疗,她看我的眼神却好像我有多么不可理喻。”
“我没有法子,只能看着她的病情不断加重,从失眠到大把大把的掉头发,她甚至会歇斯底里地对我发脾气,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做的,她曾经笑得那么甜,却再也不会笑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像一朵花,从新鲜娇嫩渐渐枯萎,我觉得不行,我做不到。于是,是我做错了事,是我违背了对她的承诺,我把她生病的事情告诉了钱琪和李梦涵。”
“钱琪和李梦涵答应帮我一起劝她接受治疗,但是没有用,她不再和我说话了。”
“寝室里的关系一下子紧绷起来,我们只好先答应她,不再勉强她,她很开心。”
“我们三个建了一个小群,将她的症状拐弯抹角地拿去询问心理医生,按照心理医生的吩咐好好照看她。”
“她明明最近症状有所好转啊,钱琪这次还特意回家,就是因为约到了一个比较有名气的心理医生。”
“为什么,为什么……”陆梓伏在桌上抽泣,宛如被抛弃的小兽。
林晏知道为什么,从日记上看,赵梨应该是看见了他们私底下建的那个群,之前的症状好转,大概也只是早已下定了决心。
她冷不丁地询问:“你最近很缺钱吗?”
陆梓愣了愣,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这个,难堪地扭过了头,眼眶又红了,语气吞吞吐吐,“我父亲最近出了车祸,很严重,做手术需要一大笔钱。”
林晏点点头,语气沉静,“我知道了”,她转身离开了。
刚一离开审讯室,林晏就接到了前去调查钱琪的警员的电话。
“林队,钱琪从昨日回家后到今天早上都在家中,但是根据调查,她今日下午与一位颇有名气的心理医生有预约,是为了咨询关于抑郁症治疗的问题,但是钱琪的病历显示,她本人并没有抑郁症相关的心理疾病。”
“我知道了”,林晏语气淡淡,“得抑郁症的应该是赵梨,你去询问钱琪时一定要着重询问赵梨与他们三人的关系,尤其是近期的关系。”
另一边的警员显然有些吃惊,他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好,好的,林队。”
挂断了电话,林晏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她抬步往鉴定科走去,取来了关于赵梨桌上的那只杯子的检测。
出乎意料的是,鉴定报告上写着,杯子中的□□是涂在杯壁上的,根据分析,应该是赵梨将水倒入杯中,□□融入水中,赵梨喝下了达到致死剂量的水而死亡。
报告上还仔细标注了,杯子的把手的那一侧的对侧的外壁上,检测到了一个清晰的指纹,是陆梓的,而死者赵梨的指纹则集中在了杯子的把手上。
林晏愣住了,她握住鉴定报告的手有些发抖,即使这是个虚拟的世界,但是人性仍然复杂又难言。
尽管刚刚审讯陆梓时,她确实并没有全信她刚刚的口供,只是为了从她口中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但是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希望陆梓说的都是真的。
手机的震动唤醒了沉思的林晏,她抿唇按下了接听键,“林队,赵梨的手机中被删除的数据已经恢复了,这些都已经发到了你的电脑里。”
屏幕上的是赵梨的遗书,但是被她删掉了。
可以给陆梓定罪的除了鉴定报告上的指纹之外,还有被赵梨临死前删掉的和陆梓最后的对话。
“是你吗?”
“是我,是我将□□涂在了你的杯子上,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是我得偿所愿了,我会保护你的。”
她在死前删掉了和陆梓的这段聊天记录,但是她也删掉了自己的遗书,因为这不是自杀,是他杀。
她想保护陆梓,但是她也同样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可以尽力想将她从泥沼里拉出来,转头又一次将她推进地狱。
林晏拨通了电话,“是我,我要重新审讯陆梓。”
走到审讯室外透过玻璃看去,陆梓正在对着审讯室内空白的墙面发呆。
林晏推开门的声音仿佛惊醒了她,她慢慢地将头转向林晏的方向,目露希冀,“警官,是不是该放我回学校了?”
林晏冷冷道:“我们查到了赵梨死亡的关键性证据,你最好老实交代。”
陆梓扭过头,表情冷淡,一声不发。
林晏并不在意,直入话题,语气锋锐,“是你偷拿了实验室的□□,今天早上趁机将□□涂在了赵梨的杯壁上,使得赵梨毒发身亡。”
陆梓的表情扭曲起来,明白事情已经败露了,“不是,□□不是我拿的,是她自己不想活了,去实验室偷拿的,我只不过是涂在她的杯子上而已。”
她忽然又大哭起来,“是我对不起你,阿梨,是我害了你,我应该劝你活下去的,哪怕是你自己要自杀,我也不应该为了一己私欲给你下毒。”
林晏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向这个痛苦的少女,亲手杀害好友的愧疚将会伴随她的一生,人真是复杂,光明和黑暗可以共生相伴。
走出审讯室,林晏这才发现自己收到的刑警大队队员的消息,“林队,实验室的监控我们查过了,偷拿□□的是死者赵梨本人。”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林晏将真相编写提交给了副本。
死者赵梨得了长期的抑郁症,病情越发严重,但是始终不肯看医生,她的室友三人陆续得知了这个消息,想要劝她接受治疗,无果,还因此闹僵了与赵梨的关系。
于是他们三人不再在明面上提及赵梨的病,只是私底下为赵梨寻医问药,不留痕迹地照顾她,但是效果仍然不是太好,赵梨的病还是不断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