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景(7)

“怕打草惊蛇被人发现,袁青这边儿没继续查下去,只按着以前惯例去几个阵亡将士家里送些抚恤,像这样家里没有人留下的记在档上,明面上没再多做什么。”人高马大肤色黝黑,倒是显得成熟可靠不少的郭林接过袁青的话头:“我们的人没再动作,但我拜托了京兆衙门的一个朋友,偷偷寻了仵作去验那个被大火烧死的妻子的尸身。虽然已经面目全非,但是那仵作还是验出了……年岁不对,被烧死埋在坟里的不是那人的妻子。”

“大牛说,死掉的那人跟他妻子是从小的情分,感情极好,所以……我暗中知会大牛,让他和他家里的母亲妻子留意几分。”袁青道:“两日后就是朝廷为此战战死的将士们立碑祭天供奉的日子,那人的妻子果然是想要等着这个的,没有走远,在城郊的乞丐聚集的地方藏着。”

穆长戈紧皱着眉头,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叩击在桌面上:“她既然会伪造自己的死,也就是知道会有人对她不利。看来她丈夫的事……”

“是,虽然没有全说,但也透了一点儿让她留在城中当心的意思。”郭林点头接着说道:“人已被秘密送到我城外的一个庄子里了,安全无虞,她说……她只是听她丈夫说起过,要她离姓刘的官宦人家远些,尤其是曾有军职的。”

“刘……”近些年来大半时间都不在上京而多在边关战场的穆长戈对上京城的官宦人家,朝中势力官员的更迭并不如何清楚,甚至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一般,嘴上喃喃念叨了一句后脑中毫无头绪,只是却也没有因此放下,而是转过头看向身后跟着他一起过来,但是一直沉默着没有出声插话过的贴身小厮:“傅年,你可知道些什么?”

“少将军。”傅年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微微低着头轻声道:“按照郭副将和袁校尉说的,被灭口那人只是个底层的小卒,能与他接触的被他知道身份的,约莫不会是什么身份太高隐藏太深的大人物,所以如果从官职不算太高的人选里找……姓刘的,原本是军中的,少将军出征前从军中转了出来的……傅年还真想到了一个人选。”

“什么人?”

“兵部的一个主事,叫刘茂之,一年多前是京畿营的参将,剿匪时受了伤不能再上马打仗,但身上有些功劳在京畿营人缘也不错很受长官看重,便荐去了兵部,算是转了文职做了几个主事之一。”

“刘茂之……”穆长戈皱着眉头思考片刻,却是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京畿营,我们镇国将军府从不插手,这人我倒是丝毫没有听过。不过,兵部……”

与大军军粮军需一事,倒还真是有关系的。

“咱们穆家军历代都是与骁国对战的主力,大将军和少将军的人脉人手多在边关,京畿营这里……也是大将军有意避嫌。”傅年低声解释了一句后,继续道:“刘府就在城东莲字街。”

“可以啊傅年。”袁青忍不住挑眉笑道:“你这消息还真是灵通。”

傅年迎着袁青的目光微微一笑:“傅年无能,体质不佳,不能习武陪少将军上阵杀敌,只能留在上京城。既如此,傅年当然更要做好能做的事,以备着少将军有一日需要的时候,能够用得上。”

傅年说得轻松,但……

在镇国将军府明显摆出避嫌态度的情况下,躲开各种视线悄无声息地收集这些消息,对一个仅仅身为镇国将军府少将军小厮的傅年来说,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穆长戈转过身,伸手拍了拍傅年的肩头:“多亏有你,傅年,帮了大忙了。”

傅年笑了起来,明显略有激动。

“郭林回去点人找点儿别的事分散一下有心人的注意。袁青,今晚与我一起去一趟那兵部主事刘茂之的府邸,不要打草惊蛇,只去摸个底。”

“是,少将军。”

……

上京城西。

身受重伤还中了毒的二长老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只是因为已经被关回了地窖,也分辨不出时辰的变换。

他张了张嘴,昏暗的光线之下,发现自己躺着的草席旁,有两个人影。

虽然有些看不清,他也知道是谁。

二长老喘息了几下,只觉得胸口钝疼,浑身发酸僵硬,肺腑一阵阵灼烧的痛感,肚腹处疼得发冷……

他回想起昨晚。

被人从地窖中半拖着带出去的时候,他还曾满心欢喜地以为,那是来救他的人。

只是才从地窖出去没几步,拉着他出去的陌生人将他带到看着像是头领的人面前,在那头领多看了他几眼后点头,确认过他的身份之后……

利刃从他腹部穿过,那刀身在月光下泛着一点点幽绿色的光。

有毒的……

不过一息的功夫,那贯穿了他身体的刀又抽了出来,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血溅了一地,然后……

在重伤又中毒的痛楚之下,他闭上了眼睛昏了过去。

再醒来……

竟是被常棣和鸩“救”了。

也是……能在那些人看起来绝没打算让他活下去的剧毒之下抢出他一条命的,除了鸩外,上京城也没有其他人有这个能耐了。

“你活不了了。”草席一旁站着的两人之一,青色衣裳的鸩护法柏云舒声音冷淡平静:“有些事你若老实说了,我能让你走得痛快些,也能……保你一个全尸。”

虽然重伤中毒情况着实不佳,但也仍旧没能捞到好些的待遇只躺在草席上的二长老听了这话,虽然并不意外但仍是有那么两分激动,咳嗽了两声甚至带着点儿血丝,腰腹上缠着的纱布又沁出丝丝血迹。

但草席旁站着的两人始终无动于衷。

见好容易停了咳嗽的二长老只是艰难地喘息,却并不开口说话,柏云舒皱了皱眉,常棣倒是轻笑了一声:“二长老打算维护要灭自己口的人到底,也罢。”

“既然他不愿有用……教主,他最后的时日,不如,就留给我试药吧。”

草席上的二长老听到“试药”两字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随你。”

“谢教主。”

“等……等等!”身体僵硬酸疼几乎连抬手都做不到,连动动下颚都有些困难,咬舌自尽都做不到的二长老,此时说出的话有些含糊:“我……”

……

扔下伤重却还一时死不了的二长老,从地窖出来,常棣和柏云舒都算是暂且松了一点儿心思。

“兵部主事刘茂之……”常棣微微拧起眉叹了一声:“难怪二长老会笃定有人来救他,若不是昨晚安排了那么一出他可能还真是会宁死不开口,就算受些折磨也未必肯说。原来……竟是他亲生兄长。”

“血缘虽亲,却毕竟多年不在一处。那刘茂之是他在这件大事里唯一联络的人,如今遇到有人来灭口,仓促之间他却是第一时间怀疑上……这先前坚固到宁死也未必肯说的情分,碎得也快。”

听了柏云舒的话,常棣抿了抿嘴,低垂下眼。

柏云舒心知他此刻心中所想,微微一叹,转身拿起桌上之前自己随手丢在这儿的一张不算精致,也就是在昏暗夜色里才能不引人怀疑的,有些粗糙的□□,展开看了看,又随手一团丢进一旁的小炭炉里烧掉了。

若是地窖中的二长老此时在这儿,就能认出……

那张脸,正是先前将他从地窖里带出来,跟人确认了他身份后便狠狠捅了他一刀的人。

常棣见柏云舒烧了面具,想到另一事,叹了口气轻轻笑道:“先前可是打算跟他说,只要他开口我们能保他一命的,怎么就……变成给他个痛快了?”

柏云舒神色变也不变:“他敢做下这事,想要害你,就没有资格活下去。给他个痛快,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夜探

“哎,不带上我么?”

含着几分调笑的声音在月夜的庭院内响起,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穿了一身大红衣服的男子半靠在院内栽种的树下,带着几分妖娆的面容上露出夸张到有些假的委屈来:“怎么说我辛辛苦苦做的□□也派上了大用场,怎么今晚这么有趣的行程……却不打算让我参与呢?”

换下了惯常穿的青色衣裳,改着夜行衣的柏云舒冷淡地看了树下的男子一眼,收回目光没有丝毫搭话的意思。

倒是本就是暗红色衣服颜色不显眼,也算是仗着艺高人胆大没换衣服的常棣,勾了一下嘴角:“辛辛苦苦?不是你随手用现成材料拼了一下,只小半个时辰就做出来的残次品么?还说……反正是夜里用,仓促之间也看不清楚,不必做的精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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