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救她,保她平安,是因为她跟……她跟长戈有关,是因为你顾忌我。”常棣平静却柔和地看着自己面前微微低着头的柏云舒:“但若只是这样,也就到救了她为止罢了。但你刚才听到有人议论……你还在担心她。”
柏云舒张了张嘴,抬头看着常棣温和的目光,一时间却有些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常棣说的其实没有错,在茶摊的时候,她的确是在听到那些人谈论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有些担心,那个满身狼狈满头大汗,却还强撑着笑脸叫她“铃铛姐姐”的小丫头。
“……”
“云舒,我很高兴。”常棣轻笑着道:“血衣教不是好地方,我一直期望看到你离开那里之后……交到更多朋友。”
有属于自己的新的朋友,新的牵挂,属于自己的生活,属于自己的未来。
“……她不是。”
“哦?”
柏云舒深吸了口气:“我只是……觉得她跟我想的不太一样罢了。”
“是么?”
“……见到之前,我其实心里不是很喜欢她。”柏云舒微微低垂着眼,语气平淡却很认真:“我总忍不住想……如果,如果当初没有发生……我们会是什么样子。也许……也能做个万事不愁,任性骄纵的小丫头。所以也许,我是有些……迁怒的。等见了……穆长戈眼光不错。”
常棣笑了一下。
他倒是没有反驳柏云舒,穆长戈跟康乐长公主李湉的婚约,其实跟穆长戈眼光好不好没有多大真正意义上的关系。毕竟做决定的那个,是已经过世的先帝。
“……以后我可能没什么机会再见那位长公主殿下。”柏云舒说着看向常棣:“让你失望了。”
常棣摇摇头:“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柏云舒想了想,决定先转开这个话题。
她不是没有察觉到,常棣总想让她接触更多人更多事,甚至淡化他的存在和影响的用意,可他越是这么做,她心里反而越是惶恐,下意识地想要避开。
“……我们就这么离开上京城?军需那件事……只留蜃在那里,还继续查么?”
“在康乐长公主遇刺这件事之后,上京城已经不是我们能轻易查到什么的地方了。那所谓的大人物,不只我们,别人也在查,甚至在那小公主遇险之后,原本只在暗中的力度也会慢慢转到明面上不少。既如此,有他们就够了,我们……”常棣眯了眯眼睛,眼底泛出一些浅浅的戾气:“去追他们不适合追的线索。”
柏云舒眨了眨眼,犹豫片刻,还是对着这样的常棣问出了她压在心里好几天没有开口的问题:“平哥哥……那天,你跟那个穆恒……”
幌子
上京城,城郊百花庄园康乐长公主遇刺事件之后,上京城的风声更紧,巡城的护军加了巡逻力度,就连百花庄园,当日赏花宴的主人宁郡王,也有些日子没有在上京城露面了。
宁郡王本就不涉朝政从不上朝,只是其人对玩乐一道很有心思,也向来没什么架子常在上京城内和城郊各处游玩寻乐子,即便是上京城附近的普通百姓,也都经常能有机会见到宁郡王这个皇室成员。只自从康乐长公主李湉遇刺事情之后,宁郡王也有段时间,一直所在宁郡王府不出现了。
城中很有些人猜测着,无辜的宁郡王怕是被此事连累不敢出门,自然也有人暗暗猜测宁郡王可能真与此事有关借康乐长公主挑衅皇帝,又是一番不得见人的皇家纷争,如今龟缩在宁郡王府内也不知是不是还安全。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猜测这是小皇帝李泓联合了自己的亲妹妹康乐长公主李湉,自导自演陷害宁郡王,这个除了年纪尚轻暂无子嗣的李泓外,李家皇室唯一一个有正统继承资格的嫡系男丁。
在这些传言之中,还隐隐有另外一种声音。
同之前被京兆府尹弄得人尽皆知的兵部主事刘茂之之死一样,康乐长公主李湉遇刺的事也是由景国之内的江湖人挑起的,其目的正在于挑起在位的小皇帝李泓对另一个皇室成员宁郡王李演的矛盾,更甚者,挑起大景朝堂的动乱。从结果来看,如果这真的是那些人的目的,那还是十分成功的。
毕竟除了突然足不出户的宁郡王之外,朝上也很是处置了几个官员。突然定罪下狱的有,突然被贬罢官的也有,一时间朝上也有些人心惶惶。
而在这个过程中,有那么两个官员一入狱一被贬,在普通人眼里并没有那么引人注意。
正是李湉遇险的那一日,百花庄园里傅年看到,趁着有人挑衅穆长戈转移走了其他人注意力的时候,偷偷离开的三人之二。
这三个官员任职之处,一个户部一个工部还有一个翰林院,如果真是与之前泄露军情和拦截军需军粮的事情有关,户部和工部倒也真能扯上些关系,只是那翰林院就远得很了。
尽管李湉已经在李泓的安排之下辨认过她当日听到的说话声不属于着三人中的任何一个,李泓还是处置了三人中,在户部和工部任职的两个,反而特地留下了那个看起来关系最远的翰林院文书。
这是李泓的主意。
李泓的人查起朝中官员,自然是比穆长戈那边的傅年更得力一些的。
三人之中处置了两个,只留下一个翰林院文书,一来是因为翰林院文书这个官职本身就跟他们调查的事情明面上关联不大,若是说他们将他遗漏,也能说得通。二来,这个翰林院文书与另外两人相比,一向更显得谨慎胆小,敏感怕事,将他单独留下而将他的另外两个同伴处置了,也是最大程度上给他压力。
也许,他能够成为他们调查案件的一个突破口。
虽然……
“如今你还是怀疑宁郡王?”
书房里只有穆长戈和李泓两个,听了穆长戈的疑问,李泓紧皱着眉头点点头:“不错,我始终觉得,我那个好堂哥……就是幕后的那人。”
穆长戈顿了顿:“可是……”
“不管是之前灭口刘茂之,京兆府尹借此往江湖矛盾上转移,还是这回……针对甜甜却最后把事情扯到江湖跟朝廷不合,两次手段……如出一辙。我不信那么多巧合,尤其是这两件事都是在我们想要调查军需军情一事时候,为阻拦你我而发生的,必是同一人的手笔。”
更重要的是,李泓从来没有相信过宁郡王李演这个堂哥的无害。
他是恨他们的,恨他们的父亲先帝,也恨他们兄妹两个。
所以李泓丝毫不怀疑,那时候那些杀手恐怕是真的想要李湉的命。
即使他觉得对方应该是做了两套打算,如果李湉真的命丧百花庄园,正好做出更多江湖高手参与的痕迹逼李泓不得不与景国,已经平静低调许多年的江湖人为敌,而如果李湉侥幸生还,那么……那些李湉听到的名字就可以传回来。
只有李泓清楚,那些个名字,代表的都是什么意义,其中又有怎样恶毒的心思。
他没有跟李湉说过,自然……更不可能跟穆长戈说。
而不管这两个计划哪个成功了,都能在很大程度上阻拦李泓原本的计划,甚至分不出更多心思处理西山锻造营的事。
一环套一环,一层扣一层。
筹谋已久,每一次都占了先机。
“……如果真是宁郡王。”穆长戈显然对李泓如此笃定的态度还保持一点儿怀疑的态度:“他在你已经怀疑的情况下还在自己的百花庄园里安排这些……不管是傅年看到的那三个人,还是让甜甜听到对话的人,都未免有些……”
“越是明显,反而越不是纰漏,总有人会多想的。相信他是个只想吃喝玩乐的闲散郡王的,自然不会认为他能调动这么多朝里朝外甚至江湖上的人手。可稍稍相信他有些心眼的,又不会认为他会这么明目张胆在自己庄园里动手。李演毕竟是皇室嫡系,是本朝宁郡王,没有足够的证据和能够服人的理由,便是朕……也不能轻易动他!”
听到李泓突然用了一个“朕”字,穆长戈耳朵动了一下,知道李泓这是气狠了。
“……甜甜那日去百花庄园赴宴是临时起意。”穆长戈想了想看向李泓:“反倒是我去那儿,是早前就有的打算。”
李泓眼光一动:“长戈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