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自己能左右她们的性命?
身子竟不争气地战栗起来,究竟是因为寒气又起,还是其他原因,她不得而知。
尔后整个身子被一股暖意包围。
她头也不扭一下,便朝一旁靠去。
“羽轩,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卫羽轩不回答,只是抓住她的手,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着。
“我为了保住我一条性命,要这么多人丧生,甚至再过段时日,彻底激怒双方,果真挑起战争来……”薛沁芮的声音愈加小,满眼都是哀鸿遍野的景象。
卫羽轩扶住她的脑袋,无比轻柔地吻上她的鬓发,放开她的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你没错”。
他在薛沁芮背上一笔一划地写。
“我……我不知道。”薛沁芮的眼泪毫无阻拦地漫出来,沾湿卫羽轩的衣裳。
“战事本将起,只是换个方式开头罢了”。
“可是……”
“既然注定只能活一个,那为何要等他们杀死自己”。
薛沁芮一顿,抬起头,望向卫羽轩无比沉静又带着一丝对她的心疼的眸。
这个抱住她的人,曾在这片草原上,经受了若干年的生存考验——她怎能忘了呢?
不率先进攻,倒下的便是自己。
卫羽轩拨开她眼前被泪水沾湿的碎发,一只手揽住她,一只手捧住她的脸,不顾一旁戴清满与佘安的目光,吻上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
然后,在她心口处写到:
“我永远在你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化学实验之焰色反应小能手√
第69章 陷阱
“主君!”
一日清晨, 前去打探消息的佘安急急地跑回来。
薛沁芮连忙整理被刚醒的卫羽轩揉乱的衣裳与头发,钻出帐外:“何事?”
佘安喘匀了气:“确实如您所料,景王手下士兵与郭儿高勒人争执了好几日, 最终打了起来。”
薛沁芮担忧地看着愁眉不展的佘安:“但是?”
佘安咽下一口唾沫:“但是……郭儿高勒的巫祝卜卦, 算出相争的二者之间, 还有第三者。”
又是巫祝。
薛沁芮无奈而烦躁地撇过头去:“那他们现在打算如何?”
“他们已奔往最初出事之处了, 大约再过上半日,他们便能找到些未被狼叼走的骨头。”
“不过是骨头而已, 他们能否认出来?”
戴清满忽然插话:“我猜是能的。”
“为何?”
戴清满道:“每个郭儿高勒女人成年之时,便会进行骨纹,也就是透过皮肉,在特定的骨头上纹出花案来。”
“哪块骨头?”
戴清满摇摇头:“这都是我听兀山老人讲的故事了,是否是真事都还有待证明。”
“而景王士兵穿的护甲, ”薛沁芮半是自言自语,“我们当时嫌重, 仅拿了四件合身的穿。”
狼是啃不动护甲的。
她大意了。太大意了。
原本轻松的早晨由此便得凝重。现下唯一能做的,是尽快吃完早饭,收拾好行囊,趁着迷雾未浓, 赶紧往北走去。
于是四人几乎没有讲话, 各忙各的,戴清满还顺手抓起一大块冰开水磨弹丸。
很快他们便骑上马去。马经过这么多日的奔波,哪怕隔着马鞍坐上去,都能感受到它们瘦了许多。
同样消瘦的还有四个人。
最初, 卫羽轩的脸上还有些小孩子常见的肉, 一抿唇,整张脸便肉嘟嘟的, 而如今他极易被觉察地消瘦下去,颧骨逐渐凸显,配上他本身有些锋利的眉,显得愈发有攻击性了来。
薛沁芮在衿国府养出来的一圈肉也逐渐消失,白皙的皮肤有些发黄。
雾跑得总是比马快的,何况是已极为疲倦的马。
这回的雾,显得格外地大,就仿佛它要钻进人的眼睛里来、到肺腑里去。
除却马蹄声,他们逐渐感知不到彼此。
薛沁芮与卫羽轩略为幸运,还抓着同一缰绳,彼此的气息还能稍作互相的慰藉。
马蹄也随着雾气加重慢下来。很快,三匹马间的马蹄声也消逝在雾气中。
卫羽轩的双臂将薛沁芮围得更紧。
“无妨,先护好你自己。”薛沁芮凑至他耳侧,小声道,“我的腿已将就能动了。”
卫羽轩没有动,只是闭上眼,耳朵竖起来,仔细分辨着周围的声音。
薛沁芮见状,默默地回过头,抓紧缰绳,拼尽全力去寻前面的路。
后来,马蹄声被一阵不耐烦的喷气声替代,马不走了。
薛沁芮手上瞬时渗出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咬牙一夹马肚。
马不动。
卫羽轩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耳朵与鼻子上,并未察觉马的变化。
薛沁芮浅浅地吸口气,再一次尝试催马向前。
便在此时,马突然惊叫起来,开始疯狂踢着后蹄,像要把背上的人甩下去。
卫羽轩猛地回过神,身子俯下来,两只手臂将薛沁芮抱得更紧。
马如同发狂了一般,高声嘶鸣,恨不得将自己的后蹄踢到天上去。
但卫羽轩紧紧护住她,二人竟能在马背上看似惊险、实则无碍地颠簸。
“主君!”佘安的声音自很远的地方传来,缥缈至极,游丝一般。
薛沁芮发不出声音,暗暗庆幸自己没吃什么东西,这般颠簸之下顶多只是干呕。
她闭上眼,手缠上卫羽轩的胳臂,任由发癫的马狂甩。
卫羽轩的胳膊陡然发力,身子一歪,带着薛沁芮直接往地上摔去。
随着他们落地的,还有一支跨过马背而来的箭,不偏不倚地落在薛沁芮的衣角旁。
薛沁芮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又被拽着往旁边一滚,一股风又从他们头顶掠过——
马似乎受到什么指引,朝一个方向奔去,若方才不多,她此时便已丧生于马蹄之下。
又是一模一样的套路。
看来郭儿高勒的巫祝成功地说服了双方,再次联手。
“要活的!奶奶说了要活的!”一个喊声自不远处穿过雾气。
薛沁芮抽出卫羽轩绑在背后的弹弓,递给他。
卫羽轩立即接过,连发几弹,听得几声惨叫,连忙背起薛沁芮,往声音相反处飞奔。
“在那个方向!追!”
薛沁芮不断为卫羽轩自兜里掏出弹丸,卫羽轩毫不迟疑地往回发着弹,听声音,七八成都中了。
“来了!”
随着一声闲适的喊声,卫羽轩脚下一空,头顶便有一张网落下。
“哈哈哈哈!”喊出那句“来了”的人抚掌大笑,在逐渐稀薄的雾气中露出脸来,“总算是进找对路了,是吧公爷?还有公子?”
卫羽轩企图挣扎,旁边却来了人,刀尖直直地指向他与薛沁芮。
薛沁芮摸上怀里的东西,沉下气,反手抓住卫羽轩的手臂,要他冷静下来。
“公爷果真会审时度势,知道什么时候该干什么。”那人见状,笑道。
薛沁芮脸一歪,避开大网上的绳子:“那你讲讲,接下来我要做什么?”
她装模作样地行礼:“自然是由臣护送,去见人呀。”
“何人有这般大的面子,能要我去见他?”薛沁芮拗出一副傲慢的模样,“为何他不愿来见我呢?”
那人讥讽一笑:“公爷,您可——”
“大人!”一个小兵冲过来,低声通报几句。
“知道了,”那人狠狠地皱着眉瞪薛沁芮一眼,尔后扬起下巴继续笑着,“公爷的话,我们自然会听。请公爷稍等,他们片刻便至。”
薛沁芮微笑着回礼:“那大人您觉得,要不要将这大网解开?我与内人在大人眼下倒没什么,只是这般见外客,有辱斯文。何况我朝兵力强盛,一位士兵顶三名江湖壮士,难道大人还怕我们逃?”
那人乜斜着眼瞧她,思索半日,又笑起来:“公爷说得是!松绑!”
薛沁芮咬着牙站起来,故作轻松地继续问:“那,衣裳可否……”
“给公爷和公子换衣裳!”那人十分干脆,眼神里却透着一丝恶毒。
“多谢大人。”薛沁芮僵着笑,努力抑制住腿上愈发明显而清晰的疼痛,那般疼,就仿佛是腿要重新断裂一般,要么便是直接整根骨头粉碎,“在等人之时,何妨喝杯茶呢?”
“……自然。”那人恶狠狠地瞥她一眼,吩咐一旁的士兵搬来椅子,沏好茶,在薛沁芮进一步的要求下还给了卫羽轩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