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容貌上过得去,只是个子也太高了……不知门当户对不?
“你是何人?”她瘪瘪嘴,收敛起不满,语气还算礼貌地问。
女子朝她得体地莞尔:“大梁与夏国联姻公主已听说了罢,本殿便是夏国的,永乐公主。”
什么永乐公主,没听说过啊。
来不及庆祝自己不用联姻,邢蕙狐疑地质问:“骗谁呢,夏国皇帝不是只有一个皇兄晏王嘛,哪里来的永乐公主?”
那人轻笑一声,敛目,捻着团扇的手微微放下。
一张绝美又熟悉的面庞渐渐展现,邢蕙抓着邢筝的手一僵,吓得眼周发黑,不禁抬手指着他:“皇兄,他他他他他……”
不等邢筝说话,何原卿轻轻抚上她的手,无情又利落地推下来,俨然一副“你别多扯我家男人”的小气模样:“看来,小王多年女伴男装,连公主都骗过了。”
手石化在空中,邢蕙大脑一下子宕机了。
她浑浑噩噩站起来,心道世上竟还有此等荒唐事!
“皇兄!”邢蕙嘴巴噘地能挂水桶,忙求救地望向邢筝,谁知她一手遮着鼻子,满面绯红。
皇兄和晏王,竟是双向的?!
“咳,蕙儿,你出嫁夏国之事可暂缓……”邢筝的话就像苍蝇在耳边飞,左边进右边出。
等等!
她蓦然想起,早前某人在天云殿哭得稀里哗啦、不分昼夜不眠不休的颓废模样。
皇兄喜欢上一个人,那是专一的喜欢,虽然嘴上无所谓,但邢蕙知道她对自己亲近的身边人,向来豆腐心。
“是你!”想通了什么,邢蕙气得牙痒痒,“是不是你甩了我皇兄!”
邢筝:不要说得那么大声啊喂
永乐公主蓦染敛去笑意,搂住邢筝臂膀的手越发紧了:“是。”
她竟大方承认了,邢蕙一梗,还想说什么,却又怕揭邢筝伤疤。
“皇兄……”她撒娇地拽住邢筝的手,撇嘴晃荡了好几下,“你可要好生思量啊。”
“你放心,如今是他在倒追我。”邢筝拍拍她。
这发自内心的笑,邢蕙许久未见了。
具体来说,应是从皇兄入住东宫,完成立太子的仪式后,便再没见过。
那一刻,她忽意识到,这个永乐公主,是皇兄真心喜欢的人,几乎到了无她不可,非她不娶的地步。
邢蕙不甘心地瞪了眼永乐,对方却没有看她,只是垂眸凝望着邢筝。
她挽住皇兄的手,始终未放,眼睛里具是浓浓的情意。
这份深情,她从林秋棠姐姐的眼里看到过,但永乐公主的更加热烈,更加放肆,更加坚定,像是经历过生死,盖过章认定了似的。
单单这点,林姐姐便输了。
邢蕙轻哼一声,又发出致命疑问:“可是皇兄,你人一直在大梁,永乐公主早年应在宋国,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永乐放低声音:“公主殿下,当真不觉得我眼熟么?”
公主殿下,当真不觉得我眼熟么?
这话犹如恶魔低语,在邢蕙的耳边萦绕不绝。
她回殿后,一连几日苦思冥想,确觉永乐那张脸十分熟悉,可怎么想也想不出是谁,按道理说,但凡有点身份的,她都记在心里才是。
到底是谁呢?
某日夜里面,邢蕙颅内爆炸,訇然从床上坐起来,疯狂锤床。
细思极恐下,她三观碎了似的抱住太阳穴。
她想起来了!
子清!
那个皇兄身边的小太监!
所以早年皇宫秘闻,说皇兄喜欢太监这事儿是真的!
和着男人女人太监,都给他当遍了!
想通了的邢蕙,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决定找那永安公主问清实情。
永安公主入宫后,被安排在贤宁宫,此等待遇不言而喻。
勇闯贤宁宫,邢蕙顺着记忆,来到皇兄从前住的寝宫。
房内空无一人,唯有一件还未缝好的外裳放在案上,蜡烛方烧完一半。
这个永安公主,竟然亲手缝制外裳?
真够……贤妻良母……
邢蕙拿起来看了几眼,火红的外裳尺寸正是皇兄的,心头不免沉闷。
不一会儿,她听见门口宫女走进的声音,转头没好气问:“你家主子在哪?”
邢蕙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大半夜会像个饿死鬼,趴在贤宁宫的小灶边,如如不动地盯着那个系上围衣,在灶前用小火煮银耳粥的人。
“大半夜的,你在做什么?”
何原卿认真煮银耳粥,手拿一把圆扇时刻观察火焰的大小:“煮粥,陛下勤政,常批奏折到很晚,这个点总会饿。”
邢蕙震惊:这你都知道?
她瞪着小眼睛瞟向小锅里的粥:“可这粥也太浓稠了……”
“嗯。”何原卿甜蜜地勾起唇角,眉梢轻扬,“陛下不喜起夜,所以睡前不能吃太稀的东西。”
邢蕙:这你也知道?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败了败了,林姐姐彻底败了。
“所以,你到底是太监还是男人,还是女人?”她凑上去,警惕地问他。
对方倏起身,将火灭了,把浓稠的银耳粥倒入碗中,用勺子耐心地翻凉:“我是陛下的人。陛下想让我是太监,我就是太监,想让我是女人,我就是女人。”
“哼,”邢蕙傲娇地别过头,“寝宫里的外裳,也是你亲手缝制的?”
“是,”他悉心为玉碗盖上盖子,自一旁取出橙子,纤指破新橙,将其压汁,“天冷了,陛下夜里批阅奏折不喜披过长的外套,她喜欢的外裳样式尚衣坊又做不出,只能亲手做。”
“你作甚要压汁?”
压了约莫两个橙子,何原卿将橙汁倒入瓷杯中,耐心地朝邢蕙莞尔:“因为陛下,不喜喝茶。”
邢蕙:……我酸了。
“喂,何原卿。”
她叫住那袭白影,不爽得用脚尖抠巴地,垂头小声嘀咕,“你可要照顾好我皇兄。”
“昂,”
何原卿点点头,拎着食盒头也不回地走了,“你皇兄,唯有我能照顾,他人碰不得。”
邢蕙:我好酸……
不一会,何原卿忽又返回来,往邢蕙手里塞了什么。
她拿起来一看,正是自己那日掉在在比邻居的小荷包。
荷包香香的,被换了新的花香,好像是桂花香。
“差点忘了,原颂让我带两句话给你。”
何原颂?
邢蕙捏着荷包的手有些发紧,下意识捋过额前碎发:“什,什么话……”
她寻思这何原卿其实不赖,从前以为他万般不好,其中定有误会。由此及彼,那何原颂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兄弟俩长得也是一等一的好。
若非要嫁……也是可以嫁。
他竟差何原卿亲自带话给她,莫非……那家伙捡了她的荷包,对她念念不忘?
若真这样,她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回应他一下。
嘻嘻。
她望向何原卿,眸子里多了几分收敛的期待。
何原卿:“就因为你脾气太爆,嫁不出去,大梁皇帝方对你的婚约如此苦恼。”
向来对外自称“第一淑女”的邢蕙:……
“要做个温柔的女人啊,”他顿了顿,面无表情继道,“小、辣、椒。”
啪!
邢蕙手中荷包里的香,碎了。
*
且说当夜,邢筝洗漱毕,乖乖坐回案边批阅奏折。
一阵略寒的风吹过,不一会儿,飘进一缕沉香。
临近秋末冬初,连夜都寒凉了。
一碗热乎乎的稠羹放到她手边,何原卿长发披散着,着了一身偏中性的白衣立在一旁,默默为她磨墨。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
此情此景,一如当年。
“打晕了多少个侍卫进来的?”邢筝好笑地捧起碗,吹开几缕热气。
“不多,百来个罢。”他停下动作,接过她的碗,用勺子轻轻翻弄,帮她降温,“放心,用的石头,不会伤及无辜。”
竟然放弃无痕用石头了,邢筝欣慰地勾唇,放下奏折,撑头凝望他。
“伯晏,明日立冬了。”
“是,阿筝想吃什么,我去备着。”
“夜深了,明日再备吧。”
“无妨,我习惯了……”
话音刚落,何原卿手上动作一怔,抬眼瞄了眼邢筝的表情,确认她没有生气。
“所以,军医说你休息不足是真的,就算早前在贤宁宫,你也夜夜熬着是么?我叫你早些休息,你也只是嘴上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