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邢筝闲得慌。她出门消食,没走多远便巧遇周风。
黑卤蛋手拿鱼竿,踏一双草履,头上还戴着斗笠,她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农民。
哟吼,去钓鱼?还挺有意趣。
不过黑卤蛋真黑啊,要不是他穿着衣服,夜里头都看不太清,她还以为是斗笠自个儿在飘呢。
“周将军,你去钓鱼?”
周风举起手上的木桶,盛情邀请:“六殿下来么?”
“走起。”
二人来到一条宽五六米的河边,席地而坐,周风递给邢筝一支鱼竿。
邢筝没钓过鱼,她只能小心翼翼地放竿而非抛竿,然后把鱼钩往河里头推,否则会被动触发一击必中技能,很可能让勾子直接把鱼穿死。
到时候就不是钓鱼,而是刺鱼。
“六殿下在宫中的生活可适应?”
“四年了,也该适应了。”
“六殿下同叶将军还有联系么?”
“师父他老人家每逢佳节都热情写信给我,还捎给我一大袋奇奇怪怪的蔬果,味道还行。”说罢,她偏头问他,“周将军要么,要的话我下次一定寄给你一点。”
“不,不用了,多谢殿下好意……”周风是见识过菊头蝠师父田地里那些“异形”的,他表情抽搐一下,感叹六殿下竟还敢吃。
他不知道,邢筝百毒不侵,自然敢吃。
“这钓鱼,要的是耐心,”周风悉心解释道,“六皇子不若坐到对面去,咱们比试一番?”
“行,我定赢你。”邢筝好胜心上来了,忙收拾东西过桥跑到河对岸去。
呵,六殿下还是如此小孩子心性,新手是绝不可能一下子就钓到鱼的,新手反而极易因为没耐心半途而废。周风这么想着,觉得自己赢定了。
他抛竿静坐,深吸一口气,闭目养神。
湖面平静,月光涔涔,空气中弥漫着嫩草的清新,偶尔能听见几声鱼儿跳出水面的“噗通”声。
周风眺望天上的繁星,感叹时光流逝地真快啊,六殿下转眼就快十七岁了。
坐了一会子,他又不禁感叹:岁月静好,可惜鱼少。
“我钓到了!”
周风吓了一跳,小木板凳差点坐翻:???这么快?
他只能羡慕又不失礼貌地笑笑:“六殿下运气真好……”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周风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眼睁睁看着对面的邢筝钓上来一条又一条,她的桶陆陆续续被塞满,里头的鱼大得出奇。
“周将军,我又钓到啦!你看这条,贼大,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鱼!”
对岸的人哈哈大笑,这岸的人愁云惨淡。
周风:没理由啊,他没勾鱼饵?
邢筝那一侧,上游的不远处,子清正一袋一袋地放鱼。
他隔一刻钟放一次,持续了半个时辰,刚好将最后一袋鱼放走。
侧方传来小肉包子嘻嘻哈哈的嘚瑟炫耀声,他悠悠望过去,唇角不禁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奶白色的月光反射,浅色的眸子掩映着层层涟漪。
邢筝自认为自己是隐藏的钓鱼高手,无意挖掘了非人的钓鱼天赋,这一大桶鱼,够她吹半年。
只不过那日后,周风再不邀邢筝钓鱼,自闭了似的。
*
经过半个月的长途跋涉,中午艳阳高照时,一行人终于穿越陇山,来到边疆新城外的驻扎地。
一两个小兵奉命将邢筝为数不多的行礼搬至帐内,周风让她先行歇息,晚上再设宴款待她。
军营中,守卫森严,为防有细作,外人不得擅自入内。
但若想要混入,也很简单。
子清用大价钱买通了厨师长,乔装打扮成随大部队自天京而来的烧饭小伙计,顺利混入其中。
午饭时间,子清闷着头,往邢筝所在的营帐给她送饭菜。
边塞的大风掀起帐帘,他斜眼一睨,发现帐内空无一人。
把饭盒递给守卫的士兵,他边走边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终在军营后的平原上瞧见她。
六皇子正兴兴儿地参观士兵们练习射箭,她双手背在身后,挺着莫须有的小肚子,一副领导视察的模样,令他忍俊不禁。
他偷偷跟上去,隐蔽在灌木丛后。
“怎么回事?箭都拿不好,要你何用?!”
不远处,有个教头正在训练新兵,那教头是个少年人,他声音洪亮,响彻整个射箭场,震得草地抖三抖,颇有一番王霸之气。
那小兵吓得连连摸头:“对不住赵副将,下次定注意。”
“还不快好好练!”那教头一脚踹到他屁股上,小兵嘿嘿一笑,赶忙重新拿起弓箭。
子清的眸光扫过那赵副将,未曾留意。他见邢筝凑热闹地走过来。
赵副将见到生面孔,狐疑地上前,像一堵墙堵住邢筝的去路。
“喂,你哪个营的?怎么到处瞎晃悠?”
子清偏头,见邢筝插着腰:“我?我新来的。”
“新来的……天京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她瘪嘴:“邢筝!”
那教头一梗,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邢筝脸上。
顷刻间,大家哗啦啦放下手中的弓箭,海浪般纷纷跪下:“参见六皇子!”
小兵们恭敬地低着头看不真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敢放肆,但子清是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只见那教头凝固了几秒,倏抓起邢筝的肩膀,从上到下扫视她一通。
无痕已在袖中准备妥当,他觑觑眼,正要发出去。
那教头突然骇地后退几步,双腿颤栗着噗通半跪下,抓住邢筝的裤脚:“筝爸爸!”
子清:???大可不必……
邢筝竟也一惊,走上前,捧起教头的脸左瞧右瞧:“旺仔?!我的儿!你现在好帅啊!”
子清:???
深知邢筝颜狗秉性的他,眉梢一扬,忽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黑火一样烟气窜上他的胸口,心脏皱巴巴地捏成一团似的,压迫感强烈。
复杂的情绪中,还带有一丝看待敌人的警惕。
“哈哈哈哈哈!筝爸爸你一点没变!”
“我的儿你变化可真大啊!果然所有胖子都是潜力股啊,你真的变帅了!”
“哈哈哈是吗哈哈哈!”
“哈哈哈是啊哈哈哈!”
两个沙雕嘻嘻哈哈,互相抓着手腕蹦啊跳啊地转圈圈,你打量我我打量你,甚至来了个久违的拥抱。
灌木丛里,子清的脸,锅盖一样黑。
他默默收起无痕,薄唇抿成一条缝,表面波澜不惊,在他不自知的内心深处,早就翻江倒海起来。
帅?
他用审视的眼神凝望少年上将的脸,须臾,轻笑出声。
不过尔尔。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开始正常六点更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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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狗男人
邢筝坚决想不到, 从前被她拎起来揍的大胖小子,如今已长成七十级的少年副将!
她手痒痒,试着拽住他的衣襟想把他拎起来,却吃力地很, 使出九牛二虎之力, 才让他双足离地两公分。
旺仔任她摆弄, 二人还一个劲儿地对视傻笑。
“嘿嘿嘿,旺仔, 不错啊, 长得挺结实。”
“嘿嘿嘿,我以筝爸爸为榜样,一直在努力!”
长大后的旺仔因常年在军中曝晒,皮肤变成了小麦色。他活得很恣意,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如今英俊爽朗, 说话做事干净利落。
旺仔在军营里这么多年也不是白练的,褪去一身肥膘,他如今身姿矫健, 身形健美, 长/枪在握, 披风铠甲,逼面而来的将军帅气。只是在看见邢筝时,他还会想起童年那挥之不去的阴影抖和几下,变得又怂又憨。
他微笑时,两侧有浅浅的小酒窝:“筝爸爸,我这些年一直待在军营,你看你看, 我现在可厉害了!”
说罢,他还非要卷起袖子,在“老父亲”面前秀一波自己的肱不知道几头肌:“倒是你,还是又瘦又小,像个竹竿……”
语毕,旺仔看到邢筝垮下来的脸,心头咯噔一声,立马认怂:“我,我错了。”
邢筝这才知道,旺仔的原名叫赵恙,周风喊他小恙,两个人也是“叔侄情深”。
乱了乱了,辈分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