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池淡瞥了眼他手拍胸口的动作，没什么情绪的开口：“吓着你了？”
钟南一悚，挺胸抬头, 瞎话睁眼就来，“那必然不可能吓着，被老板您帅到还差不多。”
“呵——”闻池薄唇溢出声冷笑，显然对钟南的花式彩虹屁没什么兴趣。
钟南眉头一皱，顿感老板不对劲。
老板不吃彩虹屁他知道，唯一吃的，就是对他容貌上的夸赞，屡试不爽。
虽然他也不知道，并不自恋的老板，为什么会对自己的脸格外在意。
可这一次，夸他帅都没用了，老板究竟是遭受了什么暴击？
看看那一身颓然失意的气息，不知道的，还以为老板失恋了。
钟南随即被自己的想法逗笑，失恋？老板都还没追到栾小姐呢，哪有得恋失。
“你笑什么？”
浑身被消极低气压充斥的闻池，身边一点愉悦的波动，都能让他格外敏感。
钟南一抖，绷紧唇线，“回老板，我没笑。”
闻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说话。
那煎熬的感觉，犹如头顶悬了把随时可能坠落的冰刀。
钟南急的脑门上直冒汗，想要盖过这个话题，眸光突然一亮。
“老板，栾小姐答应让你养她了吗？”
钟南一双明澈的大眼充满期待，此刻，栾小姐就是他唯一的救星。
可很显然，现在，此刻，他唯一的救星也陨落了。
而且，钟南因为“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转换话题失败，成功让闻池的脸色更冷了。
开着暖气的室内，加满了寒意，还是盛夏都不用开空调的那种。
钟南齿冷的哆嗦了一下，不用问，单看自家老板那张臭脸，就知道这事大概率是没成。
“老板，你别灰心，保不齐栾小姐就是害羞，遇拒还迎，女人都爱用这招数，都是考验男人的，你再试一次，准保栾小姐，含羞带怯投入你的怀抱……”
钟南口若悬河的夸夸其谈，直到闻池出声将他打断。
“钟南，你谈过几段恋爱？”
这一问，把钟南问愣了。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扭捏道：“老板，你怎么突然问人家这个问题？”
闻池可没时间欣赏钟南的做作，冷声催促：“快说！”
钟南一抖，麻溜开口，“报告老板，理论经验丰富，实践经验……”
他抬头看了眼闻池，才不大有底气的低声道：“为零。”
闻池：“……”
他真是信了钟南的邪。
本以为请了个王者，这他妈，原来是个连自己都还不如的菜鸡！
闻池腾地起身就要离开，他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把钟南团巴团巴扔到“有害垃圾”的回收桶里。
原本心虚低头的钟南，余光扫见老板要走，猛然想起自己回来的目的，一个飞扑上前，抱住了闻池的大腿，“老板，爸爸，我其实有一段感情经历……”
闻池难得分了点耐心，垂眸等着他继续。
钟南：“小学二年级，有个隔壁邻居的小姑娘……”
“小学二年级”一开头，闻池就拔□□无情的抽走了自己的大腿。
钟南惨兮兮的扑倒在地，垂泪看着自家老板绝情离去的背影，想到背包里那沓厚厚的报销单，终究还是一抹眼泪，冲着他背影道：“老板，要不你直接向栾小姐告白吧，把她娶回家，你就能名正言顺的养她了！”
闻池正在上楼梯的脚步一顿。
钟南这一吼也没抱什么希望，直到，一道黑影从上而下将他笼罩，淡冷的声线，如冷水泼下，“继续说——”
闻池又重新坐回到沙发中，钟南麻溜爬起继续。
“这世界上分两种女人，一种你给她钱，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另一种，你除了给她钱，还必须给她爱，我想，栾小姐应该是第二种。”
钟南的话，让闻池陷入深思。
良久抬眸，看着他认真纠正，“她不是那么虚荣的女人，不爱钱。”
钟南：“……”
“是是是，栾小姐清高傲骨，出淤泥不染，哪是钱能玷污的，那老板你就要先用爱打动她，再拿钱养她。”
这番话，闻池倒是听着顺耳了不少。
既然，许嘉安那个阻碍不存在了，他正大光明的追求栾月，哪怕向她求婚，都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只是，他唯一有一个顾虑。
“十年前，我伤害过她，而且，伤的很深。”
*
十年前，高三毕业的六月。
他应班主任的拜托，去帮忙协助志愿填报的准备工作。
却在结束回家时，被一个叫张静雅的女生在楼梯的过道拦住。
“闻池，我喜欢你，你能跟我在一起吗？”
女生憋红着脸，将一张攥的被汗水染皱的情书递向自己。
他目不斜视，绕过她，“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清冷淡漠，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女生紧咬着唇，整张脸涨的通红，像是忍耐到了极点，才冲着他的背影吼出一句话，“你以为栾月是真的喜欢你吗？她那样的大小姐，不过是跟你玩玩而已！”
闻池转头，冷眸既凶且狠，带着浓重的戾气，朝她走近。
张静雅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闻池，印象中，他清冷寡言，情绪鲜少外露，更别说，在面对栾月时，他那温柔的好像寒冬都能融化的模样。
“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再听到第二遍！”
少年冷冷的告诫若冰水，从头到脚泼下，令人齿冷战栗。
张静雅攥着拳，抖着身子，一方面是害怕，但更多的却是不甘心。
她暗恋了闻池六年，从初中开始，比栾月还要多三年，凭什么，凭什么跟闻池在一起的是她，不是自己，她对闻池的喜欢，一点都不比栾月少！
“闻池，你要是不信，不妨听听这个录音，听听你的女朋友，到底把你当什么！”
女生的话带着挑衅的邀请，在他身后响起。
他冷扯了下唇角，无意沾染这种无聊的把戏，脚步没有丝毫停歇，却不想，那女生直接将录音外放。
也因此，栾月那一贯带着张扬之气的话语，就从录音中传了出来。
“闻池，你问我为什么喜欢他？当然是因为他好看啊，我对他，是一见钟情……”
栾月喜欢他的脸，他一直都知道，她也向自己坦诚过，他欣赏她的直率，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见闻池没有反应，女生扭曲着脸，继续播放了第二段录音。
“我跟闻池就是玩玩而已，我这样的家世背景，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要是以后遇到更好的，我肯定会毫不留情的把他甩掉……”
清晰的字句，熟悉的嗓音，伴着六月的湿热空气，传入闻池的耳中。
他背脊僵硬的站在原地，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在分辨，那到底是不是属于栾月的声音。
见他终于如愿停下脚步，女生继续将那第二段录音，重复了一遍。
一字一句，犹如刀锋凌厉的熟悉声音，再一次从耳入，却一刀一刀凌迟般切割在心上。
那是栾月的声音，是他最爱的那个女孩的声音，他不会认错，更不可能听错。
那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盛夏若寒冬的感觉。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荒谬，突如其来砸在了他身上，往昔的那些笑闹甜蜜，统统在他的脑中化作了无情的嘲笑。
玩玩而已……
原来，只是玩玩而已。
他那时年少气盛，骨子里又带着自尊的倔强，以为听到的就是真相。
所以，才会在栾月，满心欢喜的拿着高考成绩，问他报考院校时，无情到近乎残忍的说出那句违心的“从没喜欢过她”。
他想问她，想向她求证，事实的真相。
可又害怕，那真相，会是如录音般一样的鲜血淋漓。
所以才会选择那样的一种方式逃避，驱赶，他最爱的那个女孩。
后来，他知道真相，那段录音是被刻意剪辑的，愧疚后悔如山呼海啸，他发了疯般去找她，想要道歉，甚至跪在她面前忏悔。
可最终，他都没有等到她，没来得及说出，那句十年前就欠下的“对不起”。
他这辈子，做过最愚蠢后悔的事，就是当着栾月的面，说出那句“从没喜欢过她”。
这也成了纠缠他十年的心魔，让他对现在的栾月顾虑重重的真实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