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禾没说话,含着怨气瞪他。
凶巴巴。
哦。
流浪猫没抢过别的猫。
活该。
林朝挥开她拽着自己袖子的手,回身继续做题。
—“林朝,这个怎么做?”
“林朝,那个是什么原理?”
“林朝,为什么数理化这么难?”
她偏科,只有英语一骑绝尘,数理化碎成渣。林朝侧头,看路禾趴在桌上用笔戳着题,小黑点戳成大黑点也一个公式都没写出来。
“大课间不要出去了,我教你。”
“啊?那不行,还有人等我呢。”
最后几个字在林朝越来越尖锐的目光中逐渐消音。
“……那我不出去了。”
—“林朝?过来,来啊。”
那是他们确认恋爱关系第三天,路禾像农奴翻身,倚在墙边对他招手。林朝看着她手里的皮筋不明所以。
“哎呀,你转过去,低个头嘛。”
林朝缓缓低下头。
路禾给他扎了个小揪揪,用手指撩拨两下,然后笑得前仰后合。
她笑时,就在质感甜哑的嗓音中多加一倍糖,浓稠得仿佛在发酵。
—“林朝?帮我写完它,好不好?”
她下巴磕在他手臂上,把试卷放到他面前,林朝没说话,垂眸凝视。
“你不帮我写,老不变通就要罚我出去站,罚我出去站我就只好逃课,我一逃课你就见不到我,见不到我就没法给我补习,没法补习就会影响我的学习成绩,影响我的学习成绩你也不会高兴,你不高兴考试就会名次下滑。你看,你帮我就是在帮你自己呀。”
路禾掰着手指头数出逻辑链,说完侧着脸,贴在他手背上轻蹭两下,显得很无辜。
林朝扯了扯唇,原来是并着的手指闪开一条缝,夹着她腮边一点软肉,望着她问:“你什么时候才能乖一点?”
“哎呀我很乖啦。”路禾不服气,猛地坐起来把试卷拍在他身上。
林朝轻笑,接住马上滑落的试卷,屈指弹她的额,“你再乖点,我带你上A大。”
他竞赛后跟A大签的协议,数竞金牌却服从调剂。
条件是带她一起。
—“林朝,我要出国。”
林朝放弃高考,最后得到这么一句。
“然后?”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吞掉一瞬间翻涌上来的怨苦恨问她,眼前的景物模糊发白。
“我们分手吧。”
林朝忽然想笑,半年掏心掏肺耗干所有养出一只白眼狼。
她渣得近乎坦诚。
“路禾,你不要后悔。”
“我不会。”
“……”
林朝连一个好字都没说出口匆匆挂了电话。他怕自己一张嘴,声音颤抖得厉害。
其实现在这种结局,他早就能预料的,她一声不响消失半个月,从一开始的视频到电话,再到隔天才回的短信。她已经表明态度了不是?多谢她百忙之中打个电话交代结尾。
林朝低头讽刺一笑。
—“林朝,我后悔了。”
过了三个月零二十七天,林朝再见她的第一面,她这样说。
天冷下来,她穿得很薄,应该是刚从国外飞回来忘了温度。A市这几天晚间凉得厉害,她伸过来的手冰凉,甲床都冻紫了。
林朝抬起头,不再看她拽着自己手腕,而是看她的脸。
灯光照着,把她垂着的长睫毛投出影,一丝丝长卷的绒。
她嘴上说着后悔,神情里一丝都看不出来。或许在她眼里不远万里飞回国,晚上吹吹凉风低个头就是求和了。
哦,也不全是,她还会哭。
眨一眨就是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
苦的,酸涩的,证明她的确来认错。
没有办法,林朝哪怕知道是虚伪,也还是答应她。
—“我不在学校,啊?什么?我听不清!”
林朝给她打电话,一接通首先听到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酒吧。
她又跑出去玩。
还有别的男人。
一旦意识到这几点,林朝心里就像一面好端端的镜子被砸破,轰隆一声满地碎渣。碎渣时时刻刻扎进皮肉,让他坐立难安。
“哎,林朝,你去哪?”
室友见他打着电话就像变了一个人,急躁,阴沉,完完全全找不到之前冷静的半分影子。
—“林朝是吗?”
在教学楼前,好多人边走边回头看停在不远处的豪车,一个妆容精致美艳明丽的年轻女人走近他。林朝下意识避开。
她身上的气息,跟路禾太像。
来之前看过他照片,年轻女人快走两步挡在林朝面前,递出一张卡,她说:“路禾让我给你的,多少你也陪了她两年,卡里有一百万,你别嫌少。”
她虽然在笑,可眼里的恶意掩盖不住。
甚至是轻蔑。
“路禾呢?”
“她啊,”年轻女人轻飘飘用手指撩了下卷发,回答的语气也高高在上,“忙着呢,没空见你。”
说完掀开他抱着的书,把卡夹在里面,端庄的笑,“你啊,玩不起的,以后离她愿意一点咯。”
***
白珺给的那张卡,到现在还夹在他书里。
不管路禾怎样讥讽,林朝还是一手钳制她,一手顺着她的发。
这动作陌生也熟悉,似乎要通过安抚来弥补中间空缺的六年。
教学楼里的声控灯很应景,只有在她刚开始进入时亮了一息,至此都是黑暗的。
“路禾,我应该是要恨你的。”
路禾听到林朝的嗓音,很虚,清缓的。想抬头被他一把按下,一直抚摸她头发的手也悄无声息捂紧她的嘴。
林朝不愿意听到她一丁点的声音,越听,内心越是烦躁难安。
像天平,一方是爱,一方压着恨,他站在中间的平衡点上。
随意一个动作就能让他万劫不复。
路禾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那爱就多一点,死死压制住升腾的怨恨,可这远远不够,林朝渴求她与日俱增的爱意,她做不到。
路禾一旦表现出退缩,林朝便开始患得患失,可又无法真正将她怎么样,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将她逼进死胡同。
像吊在万丈深渊,靠着她的一丝怜悯度日。越无望,抓得就越紧,疯了一样死攥着不敢松手。
最终换来她干净利落的抛弃。
连人都没出现。
白珺来找他时,比起难以置信,林朝更多的是清醒。
清醒地看着预测过的结局发生。
听上去很奇异,可他就是无动于衷。
挣扎,他有过;甚至哀嚎嘶鸣都有。
路禾不会回头。
她做出的决定林朝无力更改,像教徒对着神明,地位极端对等,除了全盘接受他还能做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在日日夜夜的痛苦煎熬中林朝终于明白,路禾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解释,她只负责下达命令,而他反抗的手段就只有将她拉下来,或者压她一头。
弱肉强食,用她信奉的法则去制裁她。
别无他法。
垂下眼睑,掩去眼底晦暗不明的光。林朝松开她的嘴。
“阿禾,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轻声诱哄,唇擦过她耳垂。
心陡然一麻,刺激得她下意识想叫。
重新开始,这本就是她蓄意接近的目的。
路禾蹙眉,不敢相信林朝这么轻轻松松说重新开始。她有些迟疑,可以前那种被他团在手心里的感觉太好,什么都不用操心,林朝会安排好她生活里的一切,就连上床也是处处迁就。
说狠一点就绝没有休息的空挡。
说不带套爽林朝就自己吃药。
路禾舔了下唇,想答应他,一张嘴才意识到血腥气还没消退。
稍稍拉回理智。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出现的每一个片段都会是番外
第25章 下周三
“林朝, 复合的话……让我想想。”
路禾感觉他的钳制松开些许,一狠心挥开他的手径自走出教学楼。
她需要一点时间捋清最近发生的事,也需要一点时间纠结是否要答应他。
林朝说的复合, 绝不是两个人重新在一起这么简单。
以前一打电话少不了要问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今天和谁在一起, 明天准备做什么。林朝恨不得在她身上装个监控,最好二十四小时盯牢她。
路禾受不了他越逼越紧的控制欲。
一开始是系在手腕上的线,偶尔扯扯还能当作情趣。可林朝觉得不够,拿线一圈圈绕在她身上, 总希望她能变成自己的私有物,却不想线缠多了绕颈,路禾快窒息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