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她又习惯地用这种声音跟翟北祎说话。
“其实,我是来找一个朋友的,我刚才在马路上看到你的车开过去,我认错了……”
事情的经过大概是如此的,但是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翟北祎的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这下,终于转过头去,目光一沉。
“你这声音怎么回事?感冒了?”
文茵一愣,“啊?”了一声,下意识捏了捏喉头。
然后明白过来,刻意地调整了一下语调,“工作时候习惯了,现在呢?是不是好多了。”
重新恢复了本音,她有些奶奶的娃娃音无故就夹了一些娇气进去。
翟北祎的目光在她的唇上飘了一下,轻声答道,“嗯,听着好多了。”
文茵傻气地点头,也没多想。
两人尴尬地一左一右地坐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主动问一问他,她能走了么?
翟北祎刚从南城回来,都还没来得及回家一趟,约的人时间还没到,他本来只是想停个车,然后去买杯咖啡。
结果就被文茵半道堵在了停车场。
这么一来,咖啡也没那么香了。
他侧目向她看去,局促的模样都从绞紧的五指里泄露了出来,可能她自己还以为自己装的很好。
分手三年,再次见到他,还是那副有点儿怂的乖巧样。
一时之间,让翟北祎开始产生了一点别的念头。
他指尖在方向盘的半圆弧度上一擦而过,“这几年怎么样?”
文茵也没特意去看他,就像老友叙旧,除了如实回答,也没什么可思考的。
她的目光随意落在了他车内的装饰上,“还不错吧,生活挺充实的,你呢?不是在英国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驾驶台的最右侧,靠近车窗玻璃的边缘,黑色的台面上放了一个一公分高的车仔公偶。
是一只摇头晃脑的小熊。
翟北祎没什么情绪地答道,“今天刚回来的。”
文茵的目光从那只公偶上挪开,放到了别处。
脑子里又开始有点不受使唤,思绪有点乱,问题都是混混沌沌地就问出来了。
“嗯,那还回去么?”
闻言,翟北祎朝她这看了一眼。
眼神有点深,也有点难以捉摸的晦暗。
文茵当下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该以前女友的身份问出这么暧昧的问题,就好像……好像她在等他回来一样。
有点想咬舌根,但她此时又不敢轻易开口解释,怕自己这张不受控制的嘴,越说越乱。
停车场内的气氛很静谧,车内的就更是如此。
空调徐徐地从风口里吹出冷风,一丝丝爬上他们两有些闷热的肌肤。
在这个狭窄的车内空间内。
随着话题的累积,彼此的靠近,连凉爽的气流都消弭不掉这正在迸发的火星。
翟北祎意味深长地答道,“不回去了。”
后面的岁月,他回南城定居,重新在这个长大的城市生活,而国外的时光,不过是旅途。
文茵已经无话可接,只能点头,“嗯,挺好。”
翟北祎的嘴角轻飘,“你呢?现在在哪发展。”
诺大的停车场其实车并不多,又很宽阔,文茵的目光飘忽不定,主要是翟北祎的车里,她好想看什么,都无法落下眼来。
飘着飘着,就看到了在几百米的地方,有一辆一模一样的劳斯莱斯。
一瞬间,情绪更加复杂。
这样滑稽又荒诞的巧合,仿佛正在嘲笑着文茵,骂渣男那气势哪里去了……平时跟人打交道那份从容哪里去了……
她是身负着任务而来。
此时,却和翟北祎在这上一句下一句地叙旧,还有些小心谨慎,又有点不忍这么快打破这份平和。
她低头拽了拽抱上的小熊玩偶的胳膊,“我现在……也回来了,未来的工作应该还是在南城发展。”
两只小熊是同一个品牌的,只是系列不同。
这个牌子的玩偶文茵全部认得,因为她是忠实粉丝,所有的限量款她都收藏的好好的。
翟北祎车上的那个。
是她四年前所给他的生日礼物,限量款。
翟北祎听着她闷闷的话,略微疑惑,目光往她那一跳,就看见她在那拽一只熊的胳膊。
思绪忽然回到很多年前,她硬要拖着他去抢什么“限定款”,门口全部都是女孩子,他一个男人站在那别提多尴尬。
当时拍了许久的队,他们并没有抢到。
后来,翟北祎拖了朋友费了不少劲儿,才从国外带回来一只。
他还记得文茵当时拆开礼盒的表情,若说春雪消融,梅开三度,也不过就是那一抹心头的暖与艳。
满眼的星光,她几乎抱着他在原地打转。
那天,翟北祎被她牵了魂去,哪也没去成,在家里和她耗了一天。
几乎都在床上,而她手里,还握着那只小熊。
只是脆弱的呻/吟,与那柔软可爱的布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喘息深重。
几乎要在她的身上,精气而亡。
被回忆带起了隐晦的色泽,呼吸声都沉重了两度,翟北祎望着她专心致志玩着小熊的青葱十指。
忽地问道,“之前送你的那个,还在么?”
文茵的指尖顿住,话音微颤,“哪个?”
只一瞬,翟北祎便确定她一直在掩饰。
掩饰自己不记得,掩饰自己没看见。
眉心有些酸得泛了些痛,“你是要我帮你回忆吗?”
在床上是如何捏着那只小熊,然后死死咬住了它的布料。
文茵双颊立刻飘红。
“我没丢。”
第3章 三片玫瑰
你在怕什么?
文茵脸上有点烧,被翟北祎挑起来了尘封的欢爱记忆,活色生香的画面似乎都变得鲜艳了起来。
而他们之间的这种隐隐约约的暧昧,就像是丝丝绕绕的红绳,一条条都穿成了乱麻。
她的指尖揪紧了小熊的那只腿,语调不高,但还是足够让翟北祎听清。
“既然是误会,解开了就行,那……我不打扰你了……”
话音逐渐小声,倒不是文茵真的有多怕他,而是……文茵有些心虚地觉得,三年前他被自己甩掉,心里一定是不甘心的,她还是早一点从他的眼皮底下溜了比较好。
文茵的齿尖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轻轻的、麻麻的,一点微弱的疼从表层钻入皮下,有些心慌。
翟北祎的视线不动声色,在她不自然的表情上转了一圈。
左手探入裤兜,镜面后壳的触感微凉,翟北祎的拇指在屏幕上一滑,“你现在做什么工作?未来也许有能合作的地方。”
说着,向文茵的方向偏过头去。
眉梢半挑,轻笑出声,“怎么了?只是工作而已。”
文茵心神归位,被翟北祎这么一问,反而显得她心里有鬼,顺口答道,“模特。”
翟北祎沉吟一声,将手机递了过去,“扫。”
文茵的眼望着那个巨大的二维码,心里总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半举着手机,不上不下的,有些打鼓。
翟北祎沉沉的话音从左侧飘来,“我们已经分手三年了,文茵,你在怕什么呢?”
分手后的恋人,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是放不下的那个,每个人,都想以潇洒的姿态面对前任,好证明自己即使没有对方,也能过得很好。
文茵点下“扫描”的图标。
“叮”的一声,向对方发送了好友请求。
翟北祎黢黑的瞳仁在屏幕上那个好友请求上流连了两秒,拇指按下了“同意”。
一上一下的两只小熊,黑黢黢的眼珠望着前方。
隔空相望,似乎正在看着对方。
*
林东奇刚刚从小会议室里出来,手机显示好几个未接来电。
全部来自于文茵。
他将手里的三分投标文件随意横在了办公桌上,拿起手机,回拨了过去。
电话里响起文茵的彩铃,正在等待主人的接听。
还没到四点,日照都还很充足,窗外的金色流泻了一地,他半靠在办公桌旁,手里捏着个浑圆的珠子转了两圈。
电话接通。
“你公司楼下云阳茶馆,挂了。”
然后她真的挂了。
林东奇的容色仍然淡定,望着那落地窗仿佛在欣赏城市风景。
只是单手扣回那珠子的时候,力道不小,将桌子震得一声“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