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江改神色不变,待公主神色平息时,才道:“今夜惊扰殿下了,属下要携此人回去向三殿下复命了。”
“无妨,江大人请吧。”朝楚公主抚了抚衣袖,含笑道。
“是,公主殿下好生歇息。”江改拱手施礼致谢退了出去,这次是真的清静了。
待人都走后,江改将一半侍卫暂留在院外看守保护公主,越发的严加防范起来。
房间里碧桂低头羞愧难当道:“公主,是奴婢牵连殿下了。”
朝楚闻言不语,推开窗子,随后开口问道:“他方才躲到哪里去了?”江改做事认真,应该没有遗落的空间。
“就躲在浴间后的窗户外,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碧桂思索答道,她当时整个人都僵了,此时想来,这贼人竟然会知道房间里有一扇后窗,连她们都只是无意中发现的。
朝楚若有所思,若是她不在,江改等人必然是要细致搜查的,这刺客是算计好了逃到她这里,早早对国师府摸清了底。
“白苓,去倒一盏热茶给碧桂压压惊,今夜碧桂你就回去好生休息吧,不用守夜了。”这件事不能惊动宫里,这种事父皇是不能容忍的。
“多谢公主体恤,奴婢已然没什么事了。”碧桂脸色还有些发白,她们这些婢女跟在公主长大在白玉台,虽然是宫女,但日子却也是锦衣玉食,顺遂平畅的,这一会差点丢了小命。
朝楚叮嘱道:“还有,这次的事情,回宫后都不要提起 ,明白吗?”
“是,奴婢等人明白了。”她们这些宫女,虽然说不上是胆子大,但绝对的懂规矩。
“奴婢还是头一次见到刺客。”碧桂仍然止不住脊背发凉,她摸了摸被架刀的脖子,对公主抑制不住的赞叹道:“公主真的好生冷静,奴婢都慌张失措了。”
朝楚公主的脸上的笑意还未褪下,闻言唇角微微一凝,她知道这时的自己应是如何的,终究是冷静占据了上风。
“公主,”
碧桂回去休息,杏柰留下来,低眉问道:“公主,今夜可要人守夜?”
长孙少湛听到刺客用侍女威胁朝楚公主的,面色稍冷了冷,将手上的东西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才抬首淡淡道:“严刑拷打,别轻饶了。”
“是,殿下。”江改自然是带人好好“招待”他的。
长孙少湛将手中的信封扔给江改,说:“还有,把这个给国师送回去。”
江改伸手接过来一看,心中啧啧慨叹,没想到素来精明的国师也会栽一回,这东西要是被人拿到手了,来年国师他老人家就能过上忌日了。
朝楚公主被袭,暂居国师府的客人纷纷派人前来询问,都被院门外的侍卫挡了回去,言公主受惊,不想见客,这些人纷纷失望而归。
“三殿下。”院门口的侍卫见到是齐王殿下,转头就要进去通传,长孙少湛摆了摆手,自己走了进去,看见房间里的烛火通明,窗子紧闭。
他亲自上前敲了敲房门,里面传来少女的声音:“谁?”
长孙少湛的嗓音沉沉,站在门外说:“是皇兄,朝楚。”
房间里被打的一片狼藉,朝楚公主哪里休息的下,只是倚在如意花鸟云纹花梨木卧榻上,听见声响,撑着秋香色弹花软枕坐了起来,吩咐正在收拾的杏柰,道:“快去开门。”
打开门后,朝楚公主脚下只穿着粉蓝色宝相花蜀锦绣鞋从里面出来,因还没有入寝,白日的衣裳也没有换,看见皇兄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笑容满面地问道:“皇兄,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国师府防守松懈,遂放心不下,过来看看你。”
她出来与三皇兄在门外廊下说话,廊灯之下,拢着蓝色的九重莲留仙裙的裙裾,有一种脆弱又清贵的华美,金茶花与白茶花交错着,重瓣的花碗承接着烛火的光色,薄而清透的花瓣,轻盈而香软。
长孙少湛一身的玉色圆领长袍,玉带束腰,泛着书卷气,看见她房间里正在忙碌的宫人,提议道:“一起出来走走吧!”
“好。”朝楚从善如流的点头应了。
漏液微光,风露泠泠,夜晚的国师府更为寂静,只有廊桥楼阁上的灯笼泄下一些烛火之色来,三皇兄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国师府最高的阁楼上去。
“这么高啊!”朝楚忍不住惊叹,楼梯没有烛火,又甚是高窄,她走得很小心翼翼。
长孙少湛一手帮她提着裙裾,拉着她站到了顶层楼阁的栏杆边,说:“来,从这里可以看到山下。”
果真如此,朝楚公主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再看一眼,从这里往西侧看过去,还能看见一座八角玲珑塔,她记得,那是苔山寺的佛塔。
过了半晌,长孙少湛问她:“有何感触?”
朝楚公主顿了顿,站在楼阁上,居高临下地,足以俯视大半个青苔山,面带笑意地说:“山中夜里当真是风大,不过,这山月却很好看,宛若玉盘,山脊脉络被月辉照耀清晰,只觉天地浩大,旷野廖寥。”
她太爱这辽阔而又宁静的景色,这是她父亲所拥有的天下,日后也将是她的皇兄的,延绵万里,盛世太平,她脸上浮起清泠的笑,这也是她为之守护的一切,心中徒起豪情波澜。
最后,她眺望过延绵不绝的山峦,不由自主的叹咏了一句:“三皇兄,真好啊!”
长孙少湛垂眸看着她,略带怜爱的说:“还有比这更美的,日后,皇兄带着你一一看过。”
“皇兄的话,我记得了。”朝楚倚腮盯着天上的月光,口中这样应答,却没有放在心上。
她出来的机会实在太难得,皇兄也日益忙碌起来,这个日后,怕是遥不可及。
待她日后真正承了祭司神职,怕是更不能轻易出宫了。
她皱了皱眉,一手握住了栏杆,晚风拂面,说:“三皇兄,那刺客是什么来历?”若是有意冲着他们来的,那就算是牵连了国师府。
“应是冲着国师来的,国师的书房被人挪动过,丢了些不值钱的东西。”不值钱的东西,这是看对谁而言了。
朝楚道:“真是惊险。”
“放心,皇兄给你布置了足够的侍卫,不会再有事了。”
因着男女有别,所以长孙少湛客居在前院,离朝楚住的院落比较远,那刺客想是一早摸清楚了国师府的格局,才会躲到了朝楚公主这里来。
三皇兄摸了摸她卸了莲花玉冠的头发,白皙的皮肤,朝楚撩了撩耳畔的一缕落发,发带束着头发,拢在身后,脸色没有一丝余发,小巧的面容光洁干净。
“毕竟国师的藏书丰富,被人觊觎也是常理。”长孙少湛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朝楚情知这是不想告诉她,哼了一声道:“皇兄又与我玩笑了。”
“此次之后,你会有很好的名声,再过了十六岁,你会名扬天下。”长孙少湛脸上带着清淡的笑,十六岁,她就是独当一面的大祭司了,受人崇敬。
“嗯,然后,所有人都会很重视八月的祭祀,还有,父皇说到时候,会有百官观礼,皇兄,你也在台下看着我。”说起这件事,朝楚兴致盎然起来,她喜欢这种承担责任的感觉。
“是,皇兄会看着你,成为这王朝最耀眼的女子。”长孙少湛嘴角噙了温柔的笑意,眼神格外清明,宛若春风细雨。
朝楚知道这一日迟早要到来,也知道她即将面对什么,这也是她所期盼的,所希冀的。
“不过,到时候,怕是会有许多王公贵族公子看上我的皇妹。”长孙少湛玩笑似得说起这件事,放在寻常人家,朝楚这个年纪是可以开始谈婚论嫁了,幸而,她是公主。
“这般,难道不好吗?”朝楚一脸的理所当然,她似乎并不拒绝这种关注。
长孙少湛出神少刻,蹙了蹙长眉,俯身敛袖轻声问她:“你很希望被男子所喜爱吗?”
其实这无需问出口的,他应知道答案的,但凡女子,都是希望自己是有足够魅力的,能够吸引他人的瞩目,男人也是这般,人性如此。
朝楚没发觉皇兄的神情稍异,手臂伏在栏杆上,另一只手抵着下颌,歪头着说:“自然呀,因为华阳皇姐说,生而为女子,被男人所倾心是最可得意的事情,一个女子荣耀,就是她被多少男子的爱慕而成。”
华阳公主是个极尽享乐的性子,说出的话多半都不怎么靠谱,可是因为她与朝楚一同长大,感情还算不错,是以同朝楚说话相对来说也是无所顾忌,但某些观点看法实在是无法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