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帝衣(105)

作者:水上银灯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风雪迢迢的时节,南薰殿的殿门开了又阖,有朝楚公主身边的宫人,白日出了宫,晚间就有一封信,递到了朝楚公主的案前。

朝楚公主看完之后,抬起眼:“三皇兄……回来了。”

可是皇帝还没有下旨,他私自回到神都,这意味着什么,他们都想的明白。

朝楚公主的出生,只是皇权的附庸品,她没有自主的权力,唯有听从,或者竭力阻拦。

“公主为何如此紧张,齐王殿下,不一定会胜。”

朝楚公主垂下眼帘,道:“因为我知道的,他不会失败的。”公主的话没有任何的意味,只是说出很自然的事情。

她并不是害怕三皇兄受伤,因为他们不会威胁他的性命,可是三皇兄呢,她了解他,他会。

碧桂见到殿下眼睫湿润,低声问她:“公主,您是哭了吗?”

朝楚公主抓着手边深檀色引枕,唇齿犹凉,摇了摇头道:“没有。”

碧桂很好的就被糊弄过去了,或者说,她已经明白了不该问。

眼见着公主拈着信纸,放到了火苗上,拱起了一簇炙热的火焰,而后又很快消失。

翌日一早,就乘了华珠翠盖马车,平稳出了皇城,朝楚公主到苔山寺礼佛烧香,在她看来只不过很小的一件事,但以公主之身前去,宫娥环绕,香车宝马,侍卫开路,甚是麻烦。

“是公主吗?”这熟悉的声音,是江改,听上去已经成熟了许多。

伞上覆雪,霜雪屡眉。

朝楚公主系着白底墨纹斗篷,从容帷幄,万缕乌发束起了白玉莲花冠,檀唇乌发未簪花,鬓边鸦色映花冠,柔荑探出斗篷亲持着伞,侧首恰见伞外人。

“江参将。”朝楚公主一点也不生疏的唤出口,眉眼间的温柔中蕴着无法疏散的忧郁之色。

长孙令仪挥了挥手,肩上海东青随即就飞离,他知道朝楚会怕这些,她听见三皇兄的声音,嗓音喑哑低沉:“来的倒是很快。”

当初鲜衣怒马的少年皇子,蜕变成了如今英姿挺拔的齐王殿下,真正可以称之为王的男人,不论是衣着还是发束都已经和从前不同。

他褪去锦衣玉袍,着了铁领将衣,依旧是清瘦颀长的身姿,比起在皇都的时候,的确是清减了太多,她唤了一声:“三皇兄。”

长孙令仪颔首微笑,亲自上前,伸手将朝楚公主扶了下来,道:“许久不见,朝楚。”

然而朝楚公主笑不出来,她看见三皇兄侧颈的图腾,微微吸了一口凉气,颔首道:“皇兄久别,这般阵势倒是很吓人。”

“朝楚越发比从前容颜更胜了。”长孙少湛的嗓音略沉,一如既往的沙意雅正。

朝楚公主站在那里高贵典雅,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她成为了一位真正的公主。

长孙令仪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膀,阔步往前走,朗然笑道:“来,皇兄带你走一走,这寺中伽蓝菩萨的签最为灵验。”

朝楚公主被他揽着单薄的肩,略略抿着唇,被皇兄带着往前走,就像小时候,他们总是一起的。

长孙少湛比量了一下她的身高,说:“你仿佛长高了许多。”

朝楚公主闻言,反倒略颦眉,清淡地道:“是吗,可华阳姐姐说,女子要身形娇小些,方才好看,否则,走出去是要被嫌弃的。”

“无人敢嫌弃你的,你日后的夫君,更不会了,他会很喜欢你的。”

“皇兄缘何如此笃定,难道,皇兄喜欢这般女子吗?”

倘若三皇兄自己都不喜欢,说未来的夫君会喜欢,说出的话,怎可让人相信。

朝楚公主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长孙少湛笑容可掬,微微点头,看着她朗然回答道:“喜欢,朝楚这样再好不过。”

你是何等模样,我便喜欢何等模样,你是何等心性,我便喜欢何等心性。

我眼中,皆是你,举世之中,除却了你,再无人可让我如此欢喜,可让我为之驻足。

“其实不该在意的,”

长孙少湛指了指长长的青阶,说:“走罢,不要再耽搁了。”

“皇兄,”朝楚公主轻轻握住他的手腕,目光真挚的凝视着他,斟酌着字句道:“别让父皇难过,他很想念你。”

“这是当然,”长孙令仪一口应下,姿仪温雅清贵,一如往日的齐王殿下,目光清和的注视着她,笑容敛起,声色温柔的说:“为了你,我的皇妹,皇兄一切皆可。”

全然的君子风度,凛然不可犯,朝楚公主看向他,微微颔首。

“皇兄……”

朝楚公主被安置下来,她只能在此停留三日,按理她作为大祭司,不应该私自离开南薰殿。

朝楚公主此来之前,楼斐谏言道:“殿下,公主此行,怕是来者不善。

他们谁不是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独独朝楚公主一身清白,她站在高高的神坛之上,却不懂这云雾之下的尘埃。

当时,长孙令仪撂下手中公函,垂下了眼帘,泯然摇头道:“不,少幽不会这样对我,她是我的皇妹,她……应该信任我。”

江改知道殿下与公主的兄妹之情,也明白这是不可分割的羁绊,但此时此刻,他无法眼睁睁的看着王爷一路走到黑。

“殿下,即便如此,倘若是陛下的御令呢,公主是该听,还是不该听。”江改竭力想要说服殿下,他太清楚殿下对公主的重视,他怕殿下不好。

“她不会如此,她是我的皇妹。”长孙令仪依旧固执的说。

殿下,何必自欺欺人,江改不言,他此刻知道,其实殿下心里比谁都清楚,毕竟那是他的皇妹,还能有谁比他更清楚呢。

今日朝楚公主驾临,许多人都想看一看金枝玉叶的气度,自然也见到了公主与殿下会面的场景,不熟悉京城局势的人说:“齐王殿下和朝楚公主还真是挺客气,矜持有礼的不像是一家子。”

他们没有恶意,只是眼见为实。

江改唯有苦笑,心道往前可不是这样的,虽然两位殿下彼此也同样是彬彬有礼,斯斯文文的,到底是亲密的,可如今心里含着疏离冷然。

朝楚公主进入大殿之后,素手在佛龛前点了一炷线香,朝楚公主从来不拜佛,她只是看着,她并非不恭敬,但人的信仰是唯一的。

江改端上来了一盏热汤,小心地放到了她的手边:“公主,石蜜熬佛手柑。”

朝楚公主唇角细微地动了动,最后忍不住掀起眼帘,道:“三皇兄,你究竟想做什么?”

长孙少湛什么都不肯与她明说,只是道:“皇妹,我唯一相信的就是你。”

你可知,你轻若鸿毛的一句话,于我而言,重若千钧。

长孙少湛望着她,想起他念念不忘的神女祭,彼时意气风发的朝楚,即使不笑不语,可她的头颅永远是高高抬起,颔首敛眸间未曾低垂,肩颈端正笔挺。

他有些分不清了,他的对朝楚的爱护还是爱慕,他的皇妹完美无瑕,那混淆了的情意无需分辨,总归是殊途同归。

对待父皇和兄长,朝楚公主一直以来的顺从,没有任何的违逆,面对皇兄充满了信任的目光,她仍然只能垂下眼去。

“我要回去了。”

“殿下是真的对公主,是那样的爱慕吗?”江改迟疑的问。

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那样的爱慕,心仪。

“谁知道呢。”

但寻常的血脉之情,只是我望你安好,而非属于我,然而思慕之情,则是望你属于我。

闻道国师将想到的,与江改说了,江改想起当初齐王殿下的吩咐,若有所思道:“想来……就是后者了。”

若只是极致的疼爱,何必阻拦其他人对公主倾慕,到底是占有欲作祟,他是殿下忠诚的臣下。

与此同时,已经有人到太子处通风报信,说在城郊见到了朝楚公主会面齐王。

皇长子皱了皱眉,并没有轻易相信:“你怎么知道是齐王?”

苏桓迟低声拱手答道:“小可没看到脸,不过,那个人的靴子和护腕上,露出的绣图纹路,同殿下的衣袖上的很相似。”

他原本不过是因为此前的事情,才会对朝楚公主的行踪格外关注,没想到会有意外发现。

“这样啊,”长孙少穹垂下眼说,视线落在袖子上的花纹上,众人皆知,此为白泽,问道:“看到他身上还有其他印记吗?”

苏桓迟回忆了一下,道:“齐王殿下的侧颈上,如果小可没有看错的话,这是皇族的图腾,并且据说衣袖上,有和太子一样的绣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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