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解维修的一些情况。”
妈妈的声音透过实木门飘来，说话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维修？小威确信自己听到了这两个字。他往门口凑近了些。
对讲系统提示酷本想和他创建私聊信道，级别标示为紧急。
“喂，酷本，什么事？”
“小威，出现紧急情况啦！”
（“……修理的话……多长时间……就要用……”）
“阿飞出什么事了？”
“你前脚刚走，小梦就进了盥洗室，直到刚才才出来。”
（“……我不知道……凹下去一大片……”）
“你怎么不早说？”
“我一直在卧室待着，是玄关小丁看到的，这二货刚刚才告诉我……”
（“……账单的话……寄……我家……”）
“我马上回去，让小丁盯着小梦。”
“好的。”
妈妈也打完了电话，刚才和酷本通话，加上木门的阻隔，妈妈的通话只听到只言片语。但这些已经足够了。
他贴着墙壁，感觉墙面格外冰冷。
小梦发现阿飞了，也知道阿飞出了故障，所以向总部发了报告。
——设备类型：无人机rx型
——设备编号：fd535654
——故障描述：机头部位受外力撞击而凹陷，无法开机
——建议方案：送原厂维修
所以妈妈才会打那通电话。那是打给总部的电话，目的自然是确定修理阿飞的相关事宜。管控者向总部报告发生故障的设备，总部的客服人员会主动和客户联系，商定维修细节，维修费用先由总部垫付，待维修完毕，再将账单发给客户。
小威任期里没有碰到设备送修的情况，但他清楚完整的流程。
被送回厂里的阿飞只有两种结局，损坏严重的话就得报废。另一个可能是，经过维修而恢复正常。但后者的可能性并不高。
报废设备的最终下场是什么，小威曾听总部的人说过，它们会被拆除，完好的零件将用于制造其他设备。
阿飞将不复存在，而他曾经存在的证据也只能在一大堆和他完全无关的机器身上才能找到。
小威从门缝里瞅见妈妈拐进了厨房，便偷偷溜进客厅。酷本在靠窗的那张桌子上。
他问酷本：“小梦呢？”
“在书房。”
小威走进书房，迎面正碰上小梦。
“阿飞攻击莎莎，是我操控的，你这样做不就是公报私仇？！”
“你总算承认了。”小梦冷笑道，“公报私仇？我可不像你这么会玩阴的。”
“咱俩的事咱们自己解决，别扯上阿飞。”
“你这是在求我么？”
小威默然。
“你和我的账会好好算的。”
小梦别过脸去，对话就这么结束了。小威明白，无论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改变决定了。他退出书房，来到阳阳的卧室。只有咪兔在房间里，和他猜想的一样。
“小威，小梦发现阿飞了。”
小威点点头。“小梦向总部发了报告，阿飞不久就会送厂维修了。”
咪兔睁大双眼。“可，可是不一定能修好，对不对？”
她低着头，像在和自己说话：“要是，要是，要是阿飞也和老台灯一样……”
“咪兔。”小威抓着她的手，她抬起头。
小威凝视着咪兔的眼睛。
“要救阿飞，只有一个办法。”
偷袭
小梦从厨房的窗口向外望去，青石垒砌的矮墙外，石榴树的枝桠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嫩红色的小花调皮地逗弄着翩翩飞至的紫色蝴蝶。
小梦数了数，总共是二十九朵花，比她来那天整整多了十八朵。时值石榴花期，往往在你不注意时，红色的花儿挂满一树，宛如一片绚烂的红焰。
这么一算，自己来这个家已经是第八天了。
这些天发生了不少事，小梦作为管控者的地位已经基本确立，虽然还有抵制力量。
小梦想到小威，这个前任管控者缺乏先进的AI，管理技术也相当落后，可他身上却有一种奇妙的特质。这种特质具体是什么她说不上来，但显然它促使目前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得以发生，并形成一股对抗她的力量。小梦自信可以掌控整个局势，甚至并不厌恶这股力量，她相信自己收服小威后，这股力量必然能为己所用，巩固整个团队的凝聚力。
她再度看了那红成一片的石榴花一眼，那一簇簇红色仿佛正对着她笑。
一定会这样的，只要搞定了阿飞，事情就会步入正轨。
不到十天就让大家信服，这样的速度令她满意，毕竟她所面对的环境比较复杂。小梦从总部的朋友那儿了解到，与她同批投入市场的智能音箱大约有十万台，百分九十五的音箱所到的家庭此前并没有管控者，即便有，也没有像她这样，遇到如此顽强的抵抗。从这个层面来看，小梦觉得自己在树立威信这方面，做得颇为成功。有时小梦也会怀疑，自己的设计者是不是个傻冒：让一个管控者嗲声嗲气地应和主人的要求，这样又怎么在其他设备前保持威信呢。
她就应该只是个管控者，单纯的管控者，像小威那样，当然，有了更高级的AI和管理技能，她能做得比小威好上百倍、千倍。
然而这毕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小梦收回的目光又落到厨房里的油烟机、电饭煲、煤气灶上，下一步智能化的战场就是这不到十平米的空间。这几天小梦的主要任务是考察厨房的情况，并据此制定对应的智能化方案。
顺利的话，这意味着将会有更多的智能设备加入，管理复杂度也会大大增加，不过小梦并不认为这是坏事，新生力量的加盟，会冲淡原有设备之间的关系。此外，到那个时候，她必定已经拿下小威。
在她看来，小威身为管理者是很不称职的，短短几天而已，她已经发现小威管理上的疏漏多达二十余处，虽然大多已经报告总部进行调整，可余下的漏洞仍不容忽视。
她瞥了瞥厨房靠院子的那堵墙，离地面约二十厘米的地方有一个半径约摸四十公分的小洞，洞口由一块塑料板挡着，那是供莎莎出入的。
这就是小威安全意识不够的铁证，小洞如同在整个安保体系中豁开了一道口子。
小梦转过身，抬头端详着天花板一角的排气扇。突然眼前一黑，当她察觉到自己被一块黑布盖住时，意识已渐渐模糊……
最诡异的投毒事件
“我总觉得这样太对不起小梦了。”咪兔盯着一块黑色呢子布料。
“不这样的话，没法解救阿飞。你说是不是，酷本？”小威说着，将布料揉成一团，塞进书架最底层。
酷本说：“要让她关机多久？”
小威说：“直到把阿飞修好。”
咪兔说：“小梦不在，大家会怀疑的，尤其是阳阳。”
小威摇摇头：“没关系，他们多半会以为她丢了。”
小梦被藏在厨房里最不常开的橱柜里，那里塞满了平时不用的各种餐具。
咪兔眨了眨眼，说：“如果使用高科技的搜寻手段呢？”
小威转向酷本：“使用室内定位找得到么？”
“不行，关机后所有模块都将停止运作，唯一的定位信息就是关机前发送的，这一点小梦和我们都一样。”
小威点点头。那样的定位信息准确度有限，只能知道小梦在家里，具体什么位置就不清楚了。
咪兔说：“也不能把小梦藏太久，得尽快修好阿飞。”
小威说：“你们放心，我会尽快想办法的。”
冰箱小丁突然在对讲系统中大喊：“小威，小威，莎莎中毒了！”
小威惊问：“你说什么？”
“莎莎口吐白沫昏过去了。”
小威和酷本、咪兔来到客厅，老烟枪和玄关小丁正在聊这事儿。
小威问：“莎莎怎么会中毒呢？”
玄关小丁说：“不清楚，我们也刚刚知道这事儿。”
就在这时，玄关的木门被推开，大妈从门外滑进来，喘着粗气嚷着：“妈妈送莎莎去宠物店了。”
小威说：“大妈，你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么？”
大妈说：“早上我在玄关外头打扫，没看到莎莎，心里头挺纳闷。后来，妈妈端了狗粮来喂莎莎，才走到狗屋，就尖叫一声，那声音响的，一公里之内全听得见哩，狗粮也都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