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爸爸妈妈也喜欢和她说话……”
“她只是个玩具而已，”小威瞥了阿飞一眼，“设备管理还得由管控者自个儿来。”
“她也能操控其他设备……”
“像我控制大妈那样？”
“嗯。”阿飞点点头，停一会儿，又说，“不止大妈，她连我也能控制。”
小威沉默了一会儿。“你刚才说的‘地形图’是怎么回事？”
“她让我拍下周边的区域，说是想绘成地图，提高整体的安全防护水平。”阿飞的底座上装有一台高清摄像机，此时正对着小威不停摆动。
小威不说话了。绘制地形图需要专业的软件，此外没有足够的AI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阿飞看着小威，说：“威哥，你不去找她理论？她抢了你的位置——”
小威说：“我想去看看其他人。”
小威和阿飞来到玄关时，大妈正不停转着圆形的身躯，在铺着白色大理石瓷砖的地板上来回滑动。
小威说：“大妈，这块区域昨天不是才扫过？”
“她给我下达了清洁任务，我得赶在九点前完成。”大妈并未停下。
大妈嘴里的“她”自然是那个叫小梦的音箱了。
小威说：“她限定了时间？”
大妈说：“何止限定时间，连清扫路径也是她制定的。”
阿飞说：“她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路径不都是你自己决定的么？”
“哎，现在不同了。”大妈瞅了阿飞一眼，“你别杵这儿啦，到时规划路径乱套的话，任务就没法完成了。”
小威和阿飞走进客厅，那台古怪的音箱并不在那儿。爸爸妈妈都上班了，阳阳也去了幼儿园，整个房子空荡荡的。
小威看着玄关上方的天花板。“小丁，新来的音箱呢？”
玄关小丁转动身子对着小威，说：“她在卧室。”
“卧室？我刚从那边过来，没看见她。”
玄关小丁答道：“是那间卧室。”
“主卧室？”
爸爸妈妈的卧室是不能随便进的，这倒不是什么成文的规定，可大家都自觉遵守这个规矩。
阿飞说：“怪了，你俩今天怎么不斗嘴了？”
冰箱小丁叹道：“也没剩几天了。”
小威问：“怎么了？”
玄关小丁说：“小梦说我们搁一块儿不能发挥最大功效，要把小丁二号挪到院子里。”
冰箱小丁居然没有争辩自己才是一号，只是重重叹了一声。
小威说：“小丁三号能监控院子里头。”
冰箱小丁说：“小梦说覆盖范围不够，存在很多死角。”
阿飞说：“你们都乖乖听她的？”
老烟枪咳了一声，说：“她管着大家的报告呢。”
小威身体一震。“报告！什么报告？”
阿飞说：“是个新玩意儿。那鬼音箱能随时检测大伙儿的运行状况，并以报告的形式发给总部。据说总部的服务器将分析这些报告，并对各个设备进行评估。评估结果可能是良好、故障、损坏中的一种。如果是后面两种结果，轻则送厂维修，重则就得报废。”
冰箱小丁说：“当然，报告里还包含对现有设备的建议方案。”
玄关小丁点头道：“比如把我俩拆开的建议。”
小威说：“也许那只不过是在吓唬吓唬你们。”
小丁兄弟一齐摇头。“那是真的。昨天下午，总部的人和爸爸已经在电话里确定了上门时间。”
老烟枪又咳了几声，慢悠悠地说：“小威，对不起了，但我们还是支持你的。”
小威摇头道：“我知道，老烟枪。”
阿飞哼了一声：“要不是她手里头握着报告，大伙儿谁服她？”
“我去找她。”小威来到主卧室，那台叫“小梦”的音箱正端详着挂在墙上的空调。
“你在干什么？这里不能随便进来的，你不知道么？”
“空调的角度有问题，对着床头吹容易让人感冒，启用除湿功能时，也达不到最佳效果。”她并没有转身，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
“你好像管得有点儿多了。”
她转过身来，将小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像瞅着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这是我的职责范围。”她说。
她很高挑，比咪兔高，却不显得臃肿，光滑的的金属外壳闪着白光，小威又闻到她身上那股清新的气味。不得不承认，她比咪兔更漂亮。应该说，小威从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智能设备。
可她的口气却冷冰冰的，就像冬天里打在脸上的寒风。
小威说：“应该是我的职责范围才对。”
她笑了，但依旧不客气地说：“从昨天开始，你就不再是管控者了，我已经获得了你的全部数据和资料。”
小威想起昨天身体被插入连接线的一幕。“你偷我的数据？”
“只是数据的移交而已，这是管控系统升级的标准流程。”
“管控系统？”
“你是三年前上市的魔盒7.0，但总部早已不再研发魔盒系列的产品，而是将所有控制和管理功能集成到我身上，我的芯片、算法以及AI都比你先进几个数量级。从今年开始，魔盒产品将陆续被取代……”
“你——胡说”小威硬生生吞下“放屁”两个字，“我是专门为管控智能家电而设计的。”
“不，你原先只是某个军事项目的副产品，总部在那基础上添加了与智能家电互动的模块，但从本质上讲，智能家电的管控这一块，你是外行。”
“你凭什么说我外行？”
“你的管控方式我不清楚，但我十分肯定，我才是目前最先进的管控者。”
“我不想和你争！你说你替代我，我怎么没接到任何通知。”
“你不信？你试试总部还能不能接受你的拨号。”
管控者能够直接拨号到总部，与之取得联系，这个设计的目的是为了方便管控者和总部随时交流。
小威不想被她牵着鼻子走，却也渴望从某些方面证实她搞错了。小威拨号给总部，可总部返回的信息是代号1001，小威又试了几次，都是如此。1001表示拒绝通话，这些编码小威早已烂熟于心。
“一直是1001吧。这足以证明我所说的一切了。”
小威感觉自己体内的电能仿佛一下子耗尽，竟连反驳的气力也没了。
“身为管控者，必须比其它设备更先进，魔盒已经两年多未曾升级，而且也没有植入先进的管理理念，我看过你的日志记录，确实存在不少管理问题。”
“管理问题？”
“无人机多次私自出外飞行”
“那有什么关系——”
“无人机的任务通常带有突发性，如果需要的时候他却不在怎么行！还有，扫地机器人怎么能自己规划打扫路线？”
“大妈本来就有规划路径的功能。”
“那也得由管控者安排，否则她会怠工，再说我才能根据天气变化情况安排不同类型的清洁任务。”
“你还要拆散小丁兄弟？他俩一直都待在一块儿的！”
“那两台摄像机一天到晚闲聊，还能干什么正事儿。而且就客厅的面积大小而言，一台摄像机绰绰有余。”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和那帮设备走得太近。‘除非与他人保持距离，他就不会有威信’，这是曾经的法国总统戴高乐说的。”
“也许你植入的AI是最先进的，但我奉劝你，不要滥用你的权力，尤其是发报告的权力。”小威转身向门口走去，离开卧室前，又回过头来。
“还有，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不会让你伤害他们的。”
七天无理由退换货的诡计
客厅的冰箱小丁摄像机被挪到院子里，也就是客厅的外墙上。主卧室的壁挂式空调也重新调整位置。此外还有六七项改动，这些都是小梦检查了整个房子里头的所有家电之后作出的决定。当然，这份决定先是被上传到总部，然后总部的客服人员打电话来，确定调整的事项和时间，很快工作人员就上门了。
玄关小丁从此失去拌嘴的伙伴，当然冰箱小丁也是如此（为了叙述的方便，虽然那台摄像机已经装在外墙上，还是称呼他为冰箱小丁）。不过，就算冰箱小丁没有挪走，他们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天南地北地闲侃。小梦大部分时间都在客厅，有她在，大伙儿都不敢随便讲话。除非要下达指令，否则小梦也不会和谁说话，客厅的气氛常常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