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今天,师父累了,殿下今天去休息吧。”说完东方惑手组攥着那些碎片,不顾划痕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林跃还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动作,望着已经消失不见的东方惑,就刚才,林跃从东方惑的视线内看见了某种不知名的情绪,如同汹涌海啸一般。
多年之后,林跃才明白了那个时候东方惑眼中的情绪,那是对自己的软弱无力的痛恨,和无法夺回深爱之人的自我厌恶。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与一名陌生人成婚,自己却无能为力,那是何种的痛苦!
无法诉说,更无法言语。
国祭很快便落下结束,一切恢复正常,东方惑第二天便看起来很正常的模样,一如既往的训练着林跃和羽林军。
似乎是因为林溪洛的消息,让“林跃身为皇子竟然跟羽林军一起训练”的事情压下来了,已经鲜少有人再盯着这件事情了。
又三月,深秋来临,皇宫内素有的树木几乎都已经泛黄落叶,萧瑟不已,若不是还有人在,林跃觉得自己就身处在一座荒废已久的房子内。
期间,林溪洛的婚事却莫名其妙的搁置了下来,然后回了淞南王府,后有某日东方惑消失了一阵子,又在某日出现,大约是出任务了。
不知何日,林跃逗弄自己的妹妹林君悦刚回到国子监,没有多久姚昊急匆匆跑过来,大概是路上太急,满脸是汗,气喘吁吁的站在林跃卧室的门口。
林跃不解的望着对方问:“怎么了姚大人?”
姚昊红着双眼,咬着下嘴唇,犹豫再三后,缓缓张口说:“殿下,秦云承,秦侍卫他、他、他死了……”
林跃猛然睁大双眼,双腿一软,直接狠狠的跪在地上,右臂将桌子上的茶具全部扫在地上。
“殿下!!!!”姚昊直接冲了过去,刚想服气对方,只见林跃自己强行撑起身体,不顾姚昊然后跑了出去。
姚昊紧随其后,他知道林跃是要去找东方惑!
林跃几乎是一路狂奔,等来到东方惑所居住的地方,发现门外竟然有守卫了,姚昊一介书生体力肯定比不上天天训练的林跃,好不容易快跟上林跃,刚想出声叫住对方,谁知对方竟然直接闯过守卫冲到庭院内。
林跃刚来到门前,恰逢东方惑打开房门,一瞬间,林跃狼狈的跪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双腿毫无知觉,喘着粗气,抬着头望着东方惑。
东方惑面无表情的望着她,他知道林跃此番来是为了什么,自己之前所交代她的话全部给忘记了。
姚昊急忙过来挡在东方惑的面前低声道:“有什么进屋再说。”
东方惑闻言便知其中的理由,他又不是傻子,经过林溪洛的事情,皇帝便不断将自己派出去,去做万年不做的剿匪事情,大约是想自己死了能够洗白林溪洛的名声,至少要让她嘴里的盖世英雄消失才行,让林溪洛好好的听话做他们的傀儡!
只是这次没想要真的碰到硬茬,那群匪贼竟然想着通敌推翻统治,虽然对方也好不到哪里,但己方也死伤多数,好不容易快有雏形的羽林孤儿也死了不少,其中就有秦云承,其他人好歹留个尸骨,秦云承除了找到的沾血的腰带之外,什么都不剩。
东方惑带着仅剩下的士兵找了三天始终没有见到秦云承的尸体,在皇帝的不断催促下只得回来了,而且三天不见人,羽林军这边便会判定为死亡。
东方惑跪下来,低着头说:“殿下,今日来臣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林跃慌忙张口想要询问,姚昊却隐蔽的提醒对方这里不是问话的好地点。
随后林跃咽回口中的话语,在姚昊的搀扶下站起来,改口说:“兵书中有些许不懂的字词,想要请教中郎将大人。”
“请教不敢当,关于问题,还请殿下随我进屋一同解读。”说着东方惑起身,低头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
林跃便踏步进去,随即东方惑看向门口的两名侍卫说:“你们继续去外面守着,我与八殿下商量兵书之时。不可打扰。你们也不用在这里守着了,羽林军都在校场内训练,你们也不能例外!”
这两名侍卫犹豫的看着东方惑,其中一个人张口说:“大人,我等奉命守卫在大人两侧,叫我们现在出去训练有失职责。”
“哼,你们现在是我的部下,怎么了连我的话都不听,你们身为羽林军不去训练,提高武艺,这就是玩忽职守!皇宫的安危怎么可能会交付给你们这种人手里!”
两顶大帽子扣下来,压得这两人冷汗直冒,两边都是大人物不能得罪啊。
东方惑见他们两人还是不肯走,冷眼看着,压低声音怒骂道:“还不快滚!”
果然还是中郎将的比较可怕,这两名侍卫立马连滚带爬的离开朝着校场跑去。
监视的人离开了,三人这才安心的回到房间内,东方惑不放心,关门之前在外面看了看,确保周围没有人这才转身关上房门。
东方惑转身看着林跃,林跃此时整个人毫无精神的坐在椅子上,手里虚拿着姚昊递过来的茶杯。
此时的东方惑看着林跃的模样,原本已经打算好板着脸斩钉截铁的说出来秦云承已经死亡的消息的决定,忽然间被咽了回去。
犹豫了一会儿东方惑走到林跃的面前,单膝下跪,看着对方说:“殿下,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秦云承他死了,在出任务的途中,这是他唯一留下的遗物。”
随着话音,东方惑从衣袖中将一个有干涸血迹的腰封塞进林跃的手中。
林跃微微抬起头,双眼无神的望着手中的腰封,说:“师父……我是不是特别没用……”
“不是的,殿下!”东方惑说道,双手覆上对方的手掌上,试图用自己的温度渡给眼前孤独无措的小孩儿,她的双手太凉了,和林溪洛一直温温热热的双手不一样,以前听林溪洛的母亲说过,双手双脚一年四季冰凉,那是没有人疼。
“师父,我出生的时候被国师预言为妖孽,注定会为林国带来灾难。我是不是真的是不详的象征,我一出生,母妃被打入冷宫,被父皇所厌恶,自己的兄弟视我如草芥,现在连我的侍卫都护不住……”
林跃慢慢抬起颤抖的右手,覆上脸颊,“我到底,还能护住什么……”
姚昊与东方惑看着揪心,那种无力感,东方惑最清楚,除却不甘心,就是对自己的软弱无力的痛恨和万般悔意!后悔与对方相遇,这样便不会有后来的悲剧。
“殿下,想哭,就哭出来吧。”东方惑不能去安慰什么。
话音落下,林跃猛然扑进东方惑的怀中,用尽全身力气将内心的情绪全部宣泄出来。
曾经略微尖细的声音,一直低声说着最温柔的话语,此刻全部用来吼叫。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呜呜呜呜呜——!!!”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幼嫩的双手几乎要嵌进东方惑的皮肉之中。
……
姚昊站在旁边,见证着林跃此生唯二的哭泣。
短短几年,不过指尖流沙、半寸光阴转身即逝!想不到都城一别竟是永远,皆是最后一眼,那天的景象对于林跃来说成了镜花水月!
只不过命运好似不愿放过林跃一样,在林跃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的住所,第二天从宫内传来自己的母妃因为行巫蛊之事,皇帝大发雷霆,将母妃暂时收押起来,听候判审!
当天林跃去了地字牢,林跃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牢狱的,大脑一片空白,周围所有的景象和人全部扭曲起来,发出的任何声音全部被扭曲成黑色的墨痕,缠绕在林跃的身边。
一步一步踏入地牢,石砖之上还长着绿色的青苔,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扑鼻而来。
一股呕吐感立马从胃部涌了上来,林跃右手慌忙的捂住口鼻,左手扶着稍显潮湿的墙壁,步履蹒跚的来到那个地牢。
母妃背对着林跃,微微仰头,墙壁上唯一一个窗口内照射进来的阳光洒在风羲墨的脸上。
随后一阵衣服的窸窣声,风羲墨转头看去,林跃跪坐在她的面前。
“母妃……”
已经近乎不成字音的音节从林跃的喉咙里蹦出来。
风羲墨微微一笑,那倾国倾城的容貌让人眼前一亮,只不过风羲墨很少笑,很少很少,至少在林跃记事起,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风羲墨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