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前尘玄正年间,活得最四下讨好的,便是这姚宗主。
此君年少之时逢难,受过温若寒相救大恩,对岐山温氏也是多有讨好,只因与秣陵王氏有怨,王氏献女灵娇于温晁,逼他弃业而遁,就此恨上温氏,转而投效于兰陵金氏金光善门下,后金光瑶上位亦是多有奉承,再后,对姑苏含光君更是谄媚奴颜,观其一生圆滑多变,却皆得自保,得其善终。
就这么一位,如今混迹于蓝曦臣所属,功业不敢说,后腿到是拖得妥妥的。
不过,也因其是无良小人,孟瑶利用起来毫无心魔,如今江澄风头正劲,其人又喜闻阿谀奉承之言,利用这姚宗主去引江澄为聂明玦他们开路是正好。
所以,小人也有小人的用处。
正如孟瑶所料,江澄修成功法后性情也越发乖戾桀骜,纵是同盟也对其多有不满,其中以兰陵金氏的旁系公子金子勋为最,见了面就是通怼,仿佛不怼江澄他浑身难过一样。
也正因如此,金子勋中了恶咒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江澄,那“蚀心”十分恶毒,中者要被蚀心三日才活活痛死,其咒无解。
于是,金子勋也不问是否当真是江澄给他下的咒,转头便向江澄施恶咒“牵机”以报。
牵机,此咒犹似它的同名之毒一样,会全身筋脉缩纠成团,死时痛苦无比,亦为无解之咒。
这可好,温氏还没怎么样,自己人到先干上了。
“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他们是嫌温氏的刀不够快,砍他们的时候不够有力,所以把脖子自己送上去了?”
聂明玦闻听之时,气得差点儿吐血,他好不易才肃清河间,荡平琅琊的余孽,一路劈杀直攻将至岐山,却未料惊闻江澄与金子勋互杀,以至攻势于穷奇道受阻,遭到前所未有的大败,又怎生不怒?
“明玦兄且先息怒,有个好消息。”
蓝曦臣到没那么生气,他的脾气在前尘就已被磨干净,如今是轻易不会动气,何况孟瑶他们传来的是真正的好消息。
还记得温氏弄到的那几块让晓星尘处理过的阴铁,有什么作用吗?那东西平时不显,可一但炼成法宝,引灵驱动之时,便会把温氏所控傀儡变成真傀儡。
——就是那种扯绳子才能动一下的东西,包括施法之人亦会如此。
而听说,温若寒的阴铁法宝,快炼成了。
所以说,温若寒的最强大手段,已然成了催命符。
聂明玦没想到有这么个意外之喜,他立时取过堪舆图来,与蓝曦臣相议攻击计划,却全然没有注意到一双阴沉眼眸正狠狠的瞪着他们。
云梦莲花坞如今已然是个过往的记忆了,因为虞紫鸢的一番言语与手段,让王灵娇恨毒了这里,于是耳畔动风,让温晁下令一把火尽焚。
曾经那把烧在云深不知处的大火,转而烧在了这里。
江澄没家,也没了亲人,孤身一人再无顾忌,无论是掘茔驱尸,还是灭杀温氏,他都肆无忌惮。
也因他的肆无忌惮,让许多原也怜其之苦有心相近者远,江澄也就越发孤单,心中恨怨更深。
如今,江澄不光恨着岐山温氏,认为“天下姓温者皆罪”,也恨聂明玦与蓝曦臣,认为他们没对莲花坞援手,更对眉山虞氏怨之切齿,恨不能亲手杀之。
换而言之,江澄是恨尽天下,要让天下仙门为他江/氏殉。
所以,当聂明玦他们一路杀到不夜天城时,面对的却不是岐山温氏的傀儡,而是江澄所驱的无穷无尽凶尸怨灵。
“江澄,竖子!尔敢!”
聂明玦气得暴跳如雷,他原还想着化解江、金两家之怨,把二人带回不净世,劳请晓星尘相助二人解咒,谁知……
蓝曦臣看着江澄,也是满脸的一言难尽,他可是知道,这两恶咒许是别人解不了,怀桑或孟瑶却是有办法,可……,当真是作死。
江澄却不这么认为,他一心拖着大家一起共赴幽冥为伴,却忘了问别人愿不愿,只一味驱尸攻之,连出来应付差事的薛洋也恼了。
于是,三毒同降灾斗在了一处。
通常来说,出现在最后的,就算是个小角色也能一举定山河,这么巧之下,孟瑶与晓星尘就是出现在最后。
蓝湛他们被丢在不净世护卫根基,这俩则匆匆赶来助战。
凶尸怨灵是挺厉害,可能厉害得过动不动就要把人做药渣的,人间小辣椒吗?
所以,一把药放翻江澄,让一场大战结束得虎头蛇尾,也是够了。
第十二章
孟瑶一直知晓,世间只有利益才会永远,朋友什么的是相对的,但面对魏无羡为江澄求情,不惜跪求聂明玦甚至蓝湛他们时,他也只能说云梦江/氏的洗脑实在太成功。
不过孟瑶也是喟叹几声而已,他才不想管什么江澄什么魏无羡,如今最要命的大战已毕,金光善又提前归天,他也该逍遥自在带着小少年追鹤寻仙云游天下,俗事莫扰了。
可是,当聂明玦与蓝曦臣非拉他结义金兰,并有心把他往仙督之位上架时,孟瑶只觉当头闷雷,傻了!
什么情况?他都龟缩得堪比那只小玄武,事事只让他人出头,为什么还有他的事?
仙督?
大爷才想干那活儿,想想前尘的日子,成日防着这个,算计那个,东家长西家短的操心,末了还是落得个墙倒众推,有意思?
再说,聂明玦这个当哥哥当得,连自己亲弟弟都怕,他是傻了才凑上去请死,找个人来管自己,又不是日子过得太舒服,皮痒了!
总之一句话,他孟瑶不要义兄不要哥哥,更不要当什么仙督,那位子还是另请高明的好。
蓝曦臣没想到曾经那么渴望权力,也借权力做出过许多大事,造福过仙门的少年,如今却视其为洪水猛兽,居然伙同小怀桑一起,溜了。
开溜的除了孟瑶与聂怀桑,还有个晓星尘,只留下个蓝小湛没跑掉,委委屈屈象被人欺负狠了的小奶猫团子一样,硬被塞上了仙督之位。
梨花缤纷似雪,盈盈飞落满院,晓星尘挑了一坛百花酿从土里取出,拂尽泥尘,轻拍开封泥时,满院尽是淡淡花香混着酒香飘散,孟瑶摘取青梅又取蜜渍棠果,冲屋里带笑轻唤:
“怀桑,吃梅子了。”
“来啦!”
活猴似的小怀桑蹦了出来,虽又大一岁,可这孩子却越发显小,小小的玉白小脸乍一看,还以为未曾束发,稚气未脱的模样活泼得可爱,谁又知少年今将行冠礼,已近双十之龄?
孟瑶如今也算是仙门名士,“敛芳”之名到底还是落在了他头上,仙门众人无不知此君多智善谋,曾出谋一举平定温氏的傀儡之乱。
晓星尘与孟瑶亦同,今生晓星尘那手“熬药渣”的凶残太深入人心,明月清风是没了,“阎罗圣手”到是叫出了名。
相比之下,大家对清河二公子的印象却是,此君兄长当前时乃顽童,然紧要之时却可镇一方,乃有海纳江河,藏锋隐芒之姿,是为“藏锋尊”。
三人在梨花飞雪的缤纷花阵中饮酒,佐酒者不过青梅棠果,却别有意趣。
怀桑拿了个大大的青梅咬下,淡淡青梅香气与酸透天灵的果汁充满口中,让他微眯了眼满心欢足,也让看着的晓星尘只觉满口牙酸,忍不住摇头叹道:
“我是真服了你这口牙,我光在旁看着都酸,难为你却吃得那么开心,当真是不服都不成。”
“这算什么!”
孟瑶忍不住失笑,明媚杏眼笑得春华无边,梨涡深深绽放开来,语声温软明朗:
“当日初见,怀桑可是一人吃尽了满树梅果,我见他吃得欢畅,以为香甜,好奇之下就咬了一口,结果生生吃了好几日粥,牙全酸倒了。”
晓星尘听得笑个不住,拈了蜜渍棠果入口,笑道:
“罢了,罢了,我算见识过了!还是老实些吃点酸甜适口的,别明日倒了牙,连兰陵特特送来的香薰鸭子也咬不动。”
晓星尘提及兰陵,怀桑到是想起一事,转头问孟瑶:
“阿瑶哥,上次曦臣哥来时提到,兰陵金氏的家主金子轩认回个弟弟又是怎么回事?”
“听说是老金宗主的风流债,那孩子正好让金宗主撞见,因其颜容似极老金宗主,金宗主一查之下,自然多了个弟弟。”
孟瑶抬手为晓星尘与怀桑杯中斟中酒,面上浅笑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