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时间是艾尘最灰暗的时光,因为她的童年里没有欢声笑语只有嘲笑和恨意,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是没有阳光的,直到遇到明釜。
明釜身上的阴郁气息太浓了,比善于伪装的艾尘还要浓,他总是笑,但是就连长睫下的眼睛都带着哀伤,他的客套疏离让艾尘激起了走进他的心。
她一点点地靠近,贪念在于从他的经历中找寻一点安慰,她总觉得明釜比她的过得还要艰辛,他似乎总是过分地懂事,从不愿意给任何人添麻烦,即便是生病了也从不和任何人说。
他的衣服鞋子总是洗得干净,身材细瘦到让人疼惜,艾尘有一次看到他拿出了一板药,偷偷地查过药名以后发现竟是止痛片,她不解地望向那个少年,陷入了沉思。
一个没有成年的少年为什么要吃止痛片,他生病了吗?以前遇到的人有点小感冒都哭哭啼啼地要回家,他为什么不动声色。
一个答案在艾尘心中生成———明釜和她是一类人,善于伪装,将自己关入别人进不来的心墙,对所有人客气疏离,留下九分以一分示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观念驱使明釜看到了这个女孩,她笑嘻嘻地和他成为了朋友,聊着看似无关紧要实际慢慢拉近距离的话题。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他的过往,在找寻了安慰后再将这份安慰化为阳光回馈给和她一样饱受过往煎熬的明釜,她的善良让他会有探知他人内心秘密的愧疚感,所以自我安慰的最好办法就是对他更好些。
第2章 深层研究
艾尘分明有很多种方式探知明釜的过去,但她选择了最艰难的一种,慢慢地渗透进他的心,他是个很好看的人,手指纤细修长,长睫好似羽扇,眉宇似峰,就连眸子也是棕色的而不是黑色的。
艾尘与他说着不太重要的夸赞,收到他礼貌而疏离的笑:“明釜,你的眼睛好漂亮,投射的光芒像是北极的极光。”
他停下写着字的手摸向额头,露出的笑容那样的好看,迷了艾尘的眼,但是眸底的忧伤却又刺痛了她的心,大概只有和自己一样的人才会听到夸赞还这样笑着。
他走读,艾尘也是,她目送着他的背影,双肩包洗得有些发白,就连校服上的褶皱都被他捋平,他一个人垂着头走着,与一切格格不入。
她在想是什么经历让一个瘦高的少年变成了和自己一类人,她好奇地想要探究他的一切,但是又有些庆幸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在一天内知道全部,只因为那样的关系是不牢靠的。
那一天她鬼使神差地悄悄地跟在他身后,看到他行进的方向竟不是家而是医院,她恐惧被发现自己的跟踪,转头离去。
明釜在不远处停下了脚步,回头之际正好捕捉到女孩的侧影,他眼底翻腾起一丝波澜,但是很快又拧眉往医院里面走,妹妹应该透析完了,再好的女孩也不该是他应该去触碰的。
家庭的重担落在母亲身上,而他作为这个家里唯一的男性理应撑起这个家,妹妹的尿毒症使这个家支离破碎,但是母亲不同意他辍学,三个人挤在四十平方的地下车库里生活。
明釜一步步走进医院,妹妹曾经也是很可爱的小女孩,但是现在却因为疾病脸上泛着灰败和乌青,患肾要好几十万,这个家攒了很久也只有不到五万的存款,离救妹妹相差甚远。
医保报销后每个星期三次的透析依旧昂贵,但是不透析妹妹只能等死,小女孩脸色难看,但是看到哥哥的时候还是张开双臂索要拥抱。
“哥哥,艳艳的病什么时候才能好,要不别治了吧。”
艳艳是女人与前夫的女儿,而明釜是女人年轻时被一个男人骗了拼死也要生下的儿子,他们同母不同父,不到四十的女人每天打好几份工,没日没夜地工作,想早点救女儿。
水滴筹是一个募捐的方式,但是女人没去登记,她倔强地捋着额前夹着银丝的发对着儿子说:“咱们还有手有脚,辛苦一点,那些捐款得来的欠下的人情还不起。”
明釜的成绩很好,但是他很懂事,抓着母亲的肩膀说着:“妈妈,要不我辍学去打工吧,这样您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女人气得发抖,拿起了一旁的扫把打在儿子的背上,蹲着捂脸在地上哭泣,她不能让儿子和她一样,迫于生活辍学,混成了现在的样子。
她曾一度为了给孩子一个好生活做过网红,而要得到更多的礼物衣服必须穿得少,当年年幼的儿子看到她穿着情趣睡衣卖唱后满脸惊恐,于是女人不得不停止了这样来钱快的工作。
女人蹲在地上哽咽着:“我为什么让你读书,难道让你混成母亲的样子吗?我都不敢说自己是你的母亲,一个在红灯区待过的女人不配做一个母亲。”
她那时被朋友骗到了红灯区,与一个混血的男人发生了一夜,男人花言巧语样貌堂堂,看上去像个一本正经的人,穿着价值不菲的衣服。
那时她只有二十岁,初入社会一心只有真善美,根本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个败类,直到男人打扮的珠光宝气的夫人和他走在街上被女人看到时她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她被迫做了一个小三,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可是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孩子大概是那时候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以至于男人再度出现留给她一套房产和二十万只要她打掉孩子的时候她表面应下了却留下了孩子。
女人想和命运赌一把,抵押了财产去广东淘金,但是做生意会在一日之内让一个人满盘皆输,她挺着大肚子赔得血本无归。
她躲债一路逃回家,在一个地下室生下了儿子,但是却不能抚养他,把孩子装在一个菜篮里放在扬言说要与自己断绝关系的父母门前,她离开了,可孩子是无辜的。
孩子长得很像他那个渣爹,因为有混血的血统所以很白很漂亮,女人的父母也不忍心丢下他就把他带在身边,孩子从小没有喝过一滴母乳,所以一直很瘦很瘦。
他的外婆给他取名为明釜,他从小不哭不闹,小小的人儿不给外婆添一点麻烦,许是有寄人篱下的感觉,每天都翘首以待着母亲的归来。
他小时候常常问:“外婆,妈妈会回来吗?”但是似乎每一次他只要一问这个空气中弥漫的气息都变了味儿,渐渐的他就不敢问了。
每天吃饭的时候明釜总是小口小口地自己吃,眼巴巴地看着碗里的肉却又不敢夹,他始终只会夹面前的一个菜,外婆想起来了会给他夹一两块肉,想不起来他就只吃一个菜。
他知道自己是被妈妈丢在这里的,也知道妈妈和外婆的关系紧张,他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就连外婆也不要他。
小时候的明釜只想要一个家,想要和母亲在一起,所以母亲来接他的时候他比每一天都高兴,母亲认识了一个男人,帮她还清了债,说要娶她。
女人颠簸了好几年终于有了一个家,想起自己很多年没见的儿子,想着是时候带他走了,母亲在明釜眼中是个极美的女人,她笑起来唇边有酒窝,但是来的那一天迎面而来的不是拥抱而是上面还飘着烂菜叶的洗菜水。
里面传来一声暴吼:“你出去,这个家不欢迎你,别回来了,把这个拖油瓶也带走。”
女人编着的发被打湿了,衣服也湿了,但是她还拔高了声音对里面喊着:“妈妈,我结婚了,您不见我我不来就是。”
那一年,女人二十四岁,是明釜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母亲,她的手很暖,牵着他的手往新家走,她的声音像是枝头啼鸣的夜莺般悦耳动听。
他迈着小短腿跟在母亲身后,一点也不怨,继父对他不错,但是妹妹很快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属于他的少得可怜的关怀全部转移到妹妹身上。
妹妹很可爱,白嫩白嫩的肌肤,小小的手,总是咿咿呀呀着大人听不懂的话,明釜很喜欢妹妹,总是站在摇篮前玩着妹妹的小手。
一家人本该这样幸福下去的,继父是清理玻璃幕墙的工人,工资还不错,一家人生活下来也衣食无忧的,但是那一天绳索断了,他摔死了,听说连个全尸也没留下,只留下他们孤儿寡母。
女人没有做生意的天赋,而来钱最快的方式就是当网红,她躲着孩子卖唱,靠着自己夜莺般的嗓音换取礼物和金钱,可是被儿子撞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