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听到三三两两的人在议论,现在粮食价格涨的离谱,都快到三十文了,而且一天一个价,去的晚了就没有,都是要一大清早去排队。
“我听说沈记粮铺一直都是20文,最开始嫌贵没有去,现在别的地方涨价了,他还没有涨,要不然明天去看看。”
一听到沈记粮铺的名字,薛直特意放缓了速度,微低着头,似是不经意的路过。
“还等着你去看,我今天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不过我向小二打听,确实这个价格,明日我们赶早吧。”
说话的人本来欢喜不已,以为有了一丝希望,到了才发现每日限量销售,早就没有了。
“再这样下去,粮食都吃不起了,还是买些粗粮吧,能过一时是一时吧。”
最后这一句,带着无尽的心酸和悲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步履蹒跚的离开了。
薛直看着他们两个人年纪大了,头发花白,佝偻着腰,互相搀扶着往外走,心头酸涩,可是无能为力,也不知道何时朝廷的赈济才回到。
他也有些佩服沈妙早就看出了名头,屯集了一大批粮食,最开始的时候怕她亏了,现在看来是多虑了,而且沈妙没有漫天要价,而是以进价的两倍来出手,到底也赚不到多少钱。
可是经此一事,沈记粮铺的名声大噪,以后不愁旱灾以后,客似云来。
想的越多,薛直就越思念沈妙,这样好的一个姑娘,他竟然伤透了她的心,把她弄丢了,自己以前当真是鬼迷心窍,老抓着过去的事情不放手,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他口口声声说放下了,可是总是有意无意的想起关于林菀的事情,也怪不得沈妙生气,说到底都是他自己的错。
若是这次沈妙回心转意,他定然对她说一不二,细心呵护,再也不让她难过。即使她不原谅他,他也绝不会放手。
思念就像是一道疤,即便是好了,也有会新的嫩肉长出来,闷闷的,让你说不出口,让你浑身不舒服,却仍旧牵肠挂肚。
事事以她为先
夜幕降临的时候,沈妙身后背着一个包袱,牵着毛驴的绳子,走到了沈家村的村口。
整个村子里黑乎乎的,很少有灯光,一眼望去,只有两三处偶有灯光,亮一下很快就熄了。
望着漆黑一片,沈妙没来由的紧张,不自觉抓紧了手中的绳子,毛驴走的更快了。
路过村口的大树下,沈妙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那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依旧停留在那个熟悉的角落,背对着她,可她一眼还是认出了薛直。
可是还不等他回过头来,就又消失在漆黑,沈妙刚刚准备出口,毛驴脖子上的铃铛,唤回了她的神志,当真是糊涂了。
她揉了揉眼睛,还是那棵孤零零的大树,四周空无一人,她拍了拍脸颊,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韩齐就在后面不远处跟着,沈妙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他的眼里,开始他还以为遇到了什么事,原来是睹物思人。
沈家黑乎乎的一片,看来她爹应该睡下了,沈妙跳下毛驴,伸手拍了拍大门,在寂静的夜格外清晰,在敲了三下以后,沈妙就在门口等着。
好在沈老三年纪大,只是躺在床上并未睡着。披着衣服就出来,到了院子的时候,提高音量,喊道“谁啊。”
“是我。”
短短两个字,沈老三听出来是自己的女儿,虽然有些奇怪她为啥大半夜的回来,还是加快步伐,很快门栓打开的声音传来。
沈妙觉得几乎不到三秒,她爹就出现在她面前,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毛驴也脱了手。
“丫头,快进来,冻着了吧。”
在沈妙还在愣神的时候,她已经被沈老三拉着进门,坐到了椅子上。
“饿不饿,爹给你做点吃的。”
沈老三坐在她对面,看她风尘仆仆,赶路肯定是辛苦了。
“不用。”
看他爹披着衣服,扣子都扣错了,想必是着急忙慌,都怪她非要任性的大半夜回来,应该再呆一晚的。
话音未落,沈妙肚子咕噜一声想起来,父女两人互看一眼,突然就笑了,沈妙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头,沈老三很快出了门。
沈妙拿着桌子上的包袱,进了自己的房间,烛火微弱的灯光,她也看的清楚,一切还是她上次离开时候的模样,东西都没有动过,桌上却没有灰,可见她爹天天打扫,看到这里,她的眼睛有些酸涩,可怜天下父母心。
虽然她不是沈老三的亲生女儿,可是他对她这样好,他不善言辞,可是事事以她为先。
她以前从未体会过父母之爱,没想到在这异世之地,确确实实感受到了。
此刻,她下定了决心,一定会好好孝顺他,时不时回来探望他,虽然她希望沈老三可以和她一起住在镇上,他知道他不愿意。
沈妙把烛台放好,把包袱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放到柜子里,然后倚靠在窗边,看着天外,此刻不是十五,没有满月,只有月牙。
“丫头,出来吃面吧。”
很快,沈老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过来,上面煎了一个鸡蛋,还撒了一些葱花,是阳春面,记得当时沈老三跟她一起在沈记食铺。
辗转反侧
沈妙记得当时,沈老三站的有些远,在院子里帮忙扫地,没想到他竟然都记下了。
“快趁热吃吧。”
沈老三的催促打断了沈妙的回忆,小小的一碗面却盛满了浓浓的关心,她的眼眶有些热,眼角有些湿润,她怕沈老三看见,赶紧低下头来,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吃起面来。
沈老三看她这幅样子,以为她饿极了,一边起身去倒茶,一边嘱咐道“慢点。”
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面条,至少比她自己做的好,面条爽滑筋道,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很快见了底,汤都不剩。
这时,一杯水出现在眼前,隔着杯子,都能闻到碧螺春的味道从缝隙里钻出来,她爹沉默寡言,可是关于她的一切都记得清清楚楚。
“喝点,看你刚刚吃的那么急,小心噎着。”
沈妙为自己的莽撞红了脸,尴尬的咧嘴笑了笑,然后喝起茶来。
“你怎么不问我突然回来了?”
沈妙喝了茶,父女两人面对面的坐着,沈妙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口,其实全身紧绷,生怕他多想,眼睛盯着沈老三。
“有啥好问的,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说不定明天起来啥事没有,是吧,丫头。”
沈老□□而平淡的态度,让沈妙悬起的心又慢慢放了下来,脸上带了笑。
“爹,你说得对,本来就没事,就是突然想你了,回来看看。”
沈妙附和着,她爹从来就不是一个瞎操心的人,也不会多问,只在上次决定成亲的时候,确认了她的态度。
他总是说女大不中留,所以看着自家姑娘是个这么有主意的人,也不想多嘴多舌。
“早点歇吧,我去给你打水。”
“不用,我自己来吧,爹你折腾了半天,回去睡觉吧,我会都收拾好的。”
“行,那我先睡了。”
沈老三不再多言,披着衣服,佝偻着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沈妙就坐在那里,傻愣愣的看着他爹房间的门打开,烛火点亮,然后慢慢的熄灭,留下一片漆黑。
空气中只剩下一缕茶香,杯里的水都完全冷却了,沈妙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简单洗漱了一番,她就躺在了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脑海里胡思乱想,算是林菀和薛直的一幕幕。
有他描述的,她亲眼目睹的,更多的是她脑补的,每一幅都像一把刀,只插入内心最柔软地方,让你痛不欲生却无法呼痛。
本来一路奔波,沈妙觉得全身酸痛,本想好好睡一觉,可是躺的越久,整个床就跟个烙铁似的,她干脆坐了起来,披着衣服,靠在了窗户边。
夜晚凉风习习,减缓了天气的燥热,沈妙猛灌了几口冷茶,心里偏偏平复了一些,她不敢点灯,只能看着窗外无边夜色,疏解心绪。
房间内的沈老三,烟袋拿起来,一斗接一斗,根本没有停下来,忽明忽暗的火光,很容易让人忽视他。
沈妙眼底的泪痕,重重的黑眼圈,虽然她擦了脂粉掩饰,可是作为她的爹,沈老三在开门的第一眼就发现了,可是不能让她尴尬,他尽量表现的和平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