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光点环绕在那些鬼魂的周身，就像是在为这群鬼魂指明前进的方向，也同时将这忘川河畔，照得亮如白昼。
可就算是如此，那夺目的光色也抵不过沈情那清润的眸间一瞬。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楚寒清晰的记得，在他刚当上魔尊的那个年月，他就是以这样的姿态第一次见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子大人。
时间过去的太过久远，久到就连楚寒自己都已经不知道，在那天他究竟有没有跟沈情说上一句话，亦或者是打一声招呼。
可是不管如何，现如今再次见他，鬼使神差的楚寒竟是迈步向他走了过去。
“来人呐，不好了，有鬼，跳了忘川！”
这天地之间的鬼魂一般是不容易消散的，但排除三种情况，第一是这人在生前受过重创，死后魂飞魄散，再无踪迹。
第二是这人魂魄被红莲业火所烘烤，因而也会灰飞烟灭，第三种情况便是鬼魂入了这鬼界，自愿跳了这忘川。
“又有人跟着跳下去了跳下去了！”
忘川河是所有鬼纷纷避让的河流而这人却是迎头而上。
一时间忘川河旁走着的鬼魂，全都停下脚步来，朝着忘川河内望去。
就连那立在断桥旁的沈情都微微侧目。
泛着盈盈蓝光的忘川河面之上，平静无波。仿佛是从未有过波澜，又亦或是没有人闹出过太大动静，以至于所有人都将它当成了一条承载死人的湖水。
“怕是都魂飞魄散喽。”
“看什么看什么，走了走了。”
鬼差前来维持秩序，众人乘兴而来，失望而归。
然而就在那河畔小路上再次恢复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时，一个魂魄突然完整的从忘川河内飘上来。
鬼差前去缉拿，却是发现了这鬼身上飘荡着的淡淡红光。
这时众人才想起来，这忘川河下还有一天未有上来。
‘哗哗哗’
水浪在翻滚，不多时，众鬼就瞧见一个人猛地从水下冒出头来。
那人并没有完全出水面，下半身没在水中，就像是游泳一般，用手捞了两下。
他抬手一抹脸上水渍，露出了那张邪魅张扬的面容来。
“魔尊！”
不知人群之中是谁喊了一句，鬼界之人，纷纷高呼跪拜。
而在水中泡着当游泳似的楚寒却是在出水之际，一双好看的眸子便盯着沈情看。
“天界的神子？来这里做什么？”
楚寒再说这句话的时候极不客气，可沈情却也不恼，淡声道：，“本座在等人。”
“等的人到了吗？”
这一次，沈情并没有回答的太快，而是立在岸上盯着他看，半晌，清冷的面容之上染上了些许醉人的笑意，“人……等到了。”
他似乎并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在开口说完之后，再次道：“尊座打算一直就这么泡着跟本座讲话？”
楚寒却是挑眉一笑，“没想到神子大人也会开玩笑。”
也不知道沈情究竟是想到了什么，当楚寒再去看沈情时，他已经恢复了以往清冷淡漠的模样。
魔界虽未与天界开战，但对于这个冷的跟个冰碴子似的脸，就让楚寒兴致缺缺。
但转念一想，这人被保护的太好，万儿八千年恐怕也难见上一次，倒是不如……送个大礼。
只听‘扑通’一声响，沈情竟是被楚寒一把抓了下来。
那雪色的袍子被打的湿透，头发上啪嗒啪嗒的滴着水。
沈情怕是从未这般狼狈过，一双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
看着水中颇为狼狈的沈情，楚寒再没忍住，哈哈大笑出声，“这天闷热的紧，下来凉快凉快。”
这下不等沈情回答，楚寒说着话，一个纵身越上高台。
忘川河上风声猎猎，将楚寒艳红色的衣诀在风中吹起，泼墨的长发，映衬着他的容颜越发的邪魅狂狷，张扬不羁。
“初次见面，在下楚寒。”
第20章
原来，这才是两个人在忘川河畔见面之景。
可为何在他原本的记忆里，他并不记得。
在记忆深处，他脑海之中闪过的只是对方站在那忘川河畔，极目远眺的样子。
“楚寒？楚寒？”
是谁在叫他？
楚寒猛地惊醒，他一抬头，却是正对上沈情那一双清润的眸子来。
那一双眸子内的光色，仿佛是远处一线天光乍现，又仿佛是山间泠泠泉水般寒凉。可他不知为何却是在这眸子里看到了一丝焦急。
楚寒微微偏头，看着那搭在他肩头的手。
只见那一双手紧紧的握住他的肩头，以至于那修长白皙的指尖都微微泛白。
可当楚寒再抬眸看向沈情之时，他的面容之上，却已经恢复了以往清冷淡漠的神色。
错觉？
就在楚寒欲出声之时，那双按在他肩头的手慢慢的拿开来。
温热的手掌心离开的那一瞬间，沈情垂眸向后退了一步。
鬼使神差的，楚寒却是在此时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双手相互碰触，那微凉的指尖擦过手心。
心底突然就像是被猫抓了一把似的，轻颤。
沈情脚步倏然顿住，微微怔楞的同时，下一刻就想将手从对方的手中抽出，却是在一抬眸之时，正对上对方含笑的双眸来。
楚寒抱着手臂盯着他瞧，却是在上上下下的将人打量了一番后，啧了啧嘴，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隐藏的挺深。”
沈情不明所以的瞧着他，隐隐的觉得对方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联想到刚刚他拨开那浓雾看见他的样子，沈情的一双眸子便微微眯了起来。
“这萧家公子极善操纵幻境之术，切不可因此而被蒙蔽。”
语重心长的告诫，却并没有得到楚寒的回话，沈情皱了皱眉，再次开口，“你刚刚，可是看到了什么？”
“阿情？你莫不是在担心我？”
“……”
见沈情闭了嘴，楚寒抬手拍了拍对方肩头，面上浮现出一股子欣慰来。
“你这小辈，到是颇为上道。”
“……”
“你放心，本座活了这么些年，小小的幻术还不能把本座怎么样。”
楚寒自顾自的说着，却是没看到，沈情那双拢在袖子里，原本攥紧的手，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慢慢的松开来。
“在魔界未有人继位之前，魔尊依旧是魔尊。”
说完，楚寒就见沈情冷着一张脸拂袖离去。
等等……为何他感觉这人似乎是在生气？
“喂！沈情，沈情……阿情！”
楚寒快步跟上那人，这时他才发现，他们已经重新回到了宅子里，就连那本是笼罩在侧的浓雾都已经消失不见。
“你原本不是追着王二丫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一处两个人都未来过的院子，院子陈设老旧，朱墙斑驳，墙根处杂草都已经长了半人高。
蜘蛛在房梁上结网，瓦片跌落，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摔成了碎片。
这般凄凉之地，却是让楚寒觉得有些熟悉。
他仰头看了看天色，只见那本是昏暗的天空不知何时，竟是透出几丝光亮出来。
“这里……？”
“幻境之外。”
难怪，他会看着这里熟悉，按照布局来看，这里分明就是幻境当中萧家公子的居所，可幻境之中华美的院子，现实之中却是这般的凄凉。
十年的时光，到底是物是人非了。
“既然幻境已破，人都跑去哪了？”
沈情微微侧过身来看他，“我追着人而出，却发现不过是一场调虎离山之计，便转身而回。没想到回转过来时却遇上大雾，我在雾中见到了你。”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瞧着沈情认真的表情，楚寒却并不觉得事情会如此的简单，那萧家公子尚且不知道是人是鬼，而王二丫那丫头被人夺了舍，现如今打草惊蛇，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来。
楚寒抓挠了一番头发，正在一筹莫展之时，一道略微苍老又熟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小人见过两位大人。”
在这荒凉的宅院之中，竟是还有人？
楚寒霍然转回头去，就瞧见，一个个子不高的老汉，穿着一身普通的灰布袄，背着手，立在他身后。
那熟悉的面孔，让楚寒眸子瞬间一眯。
下一刻，不等沈情阻拦，楚寒便一脸生气的跨步走上前去，抬手揪住了老汉的衣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