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灰豆腐引流,又打出来“凡是在五味楼那边消费皆可以在她的铺子里打八折买货”的消息,所以大家都以为这是五味楼的分店,一时间客流还颇多。
卢氏见了都笑,没想到顾乔打开了铺子就做生意,竟也做得有声有色。
顾乔则推说是沾了卢氏的光。
总之,商业互捧她也是学得透透的。
灰豆腐和榨菜已经经过了市场的检验,这两种在五味楼就已经打开销路的吃食很快也带动了红薯干和水豆豉的销量。
尤其是红薯干,顾乔卖得便宜,四文钱一袋,一袋大概就是一斤。
很多父母想着这就是一斤白米的价格,便买回家去哄孩子。
这东西一袋一斤,比买糖划算多了,孩子也爱吃,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了顾乔家店铺卖红薯干。
眼见红薯干快卖完了,生意也上了路,梅崇岭这边也习惯了卖货的节奏,顾乔和梅氏便提出了回家。
梅崇岭虽然不舍,却也知道这里有铺子的事情不宜声张,她们已经借着“走亲访友”的旗号出来了许久,再不回去村里人就该起疑了。
“外叔祖啊,若是店里的货卖完了,来不及补上的,你可以将顾客信息先做个登记。这水豆豉我本来就没做多少,你让顾客们等上一等。”顾乔临走前忍不住叮嘱。
眼瞅着有进账,可她的货却不够了,她抓了销售的同时还要赶回去抓生产,顿时有种甜蜜的负担。
接着顾乔和梅氏去城里逛了逛,买了一些家中能用上的东西,又看到黄豆成色好,按照灰豆腐销售的这个趋势,顾乔家要想把生意做大,自己的豆子肯定是供应不上的,所以迟早都要买豆子。
正好遇到老农卖的豆子又大又圆,价格还公道,顾乔便做主买了下来。
满满一大袋,顾乔和梅氏肯定弄不回顾家村,家里又不着急用,所以顾乔便请老农帮她将黄豆送到了铺子里,这样下次罗庆家牛车进城的时候可以请他捎带回去。
把豆子放好后,顾乔和梅氏这才踏上了回村的路。
只是刚出城没走多远,就看到河边站在一个高高瘦瘦的妇人。
晒金河一路向西,途径汝陵城,后到随州城汇入羌河。
虽然在汝陵城尚是上游,但河水已经很深,甚至还在汝陵城边上形成了一个湖泊。
当年梅崇岭的儿子梅承望就是在这片水域出的事。
眼下那妇人站在栈桥尽头,迎风而立,似翩跹的蝴蝶,背影孤绝。
梅氏连忙拉住顾乔,有些害怕,“巧儿,那人……是不是要投河?”
那架势,的确像是要跳河的样子。
只是顾乔却觉得那背影好生眼熟,电光火石间她想了起来。
“是秀娘!”
第299章 梅氏入套(一更)
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栈桥上的人动了动。
“走,过去看看,不能见死不救。”梅氏虽然胆小,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花信年华的女子自寻短见,立即拉着顾乔走了过去。
“秀娘?”梅氏试着喊道。
“不要过来!”女人转过头来,脸上两行清泪,可不正是前些日子意欲租借她家铺子的伍秀兰。
“你别冲动,有什么事下来说好吗?”梅氏连忙喊道,十分担忧。
女人伸手揩干净脸上的泪痕,仿若风雨中脆弱而无助的蝶。
她张了张嘴,却是轻笑了一声,那声音里含着无限的悲凉和凄惶,“不,没人能够帮我。”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能不能帮你呢?”顾乔出声道。
女人脸上的笑容倏地绽放,“这天地间,秋收冬藏,待到春日,万物皆能生长,唯独……女人不行。这女人嫁过人,便是和离而非休弃,也只能凄惶度日、受尽冷眼,在这凡尘俗世里挣扎求存。哦不,是根本没有活路,没有……”
说罢,两滴泪落入冷风之中。
“你不试试,怎知没有?”梅氏苍白地劝道。
妇人却轻笑道:“难道你们当日不是嫌弃我和离之身么,呵……”
说着,她转身又望向河面,笑声愈发凄凉悲哀,已有死志。
“没有、没有活路的……”她陡然肆意大笑起来,然后抬腿便要纵身跳下。
“等一等!”梅氏连忙劝阻,见她停下动作,立即讲道,“你不是要租铺子吗?你不是要做生意吗?我把铺子租给你,你好歹试一试!万一挣出一条活路来呢!”
“娘。”顾乔皱眉。
“救人要紧。”梅氏却无法眼睁睁看着伍秀兰丧命。
“你、你当真愿意租我铺子?”伍秀兰惊诧回头。
“你先过来,我们慢慢商量。”梅氏朝她招手。
伍秀兰却迟疑了,随后又笑道:“我知你心善,见不得我寻死,谢谢你的一番好意,但我——”
“我说了,租铺子给你!”梅氏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又再次肯定道,“不是玩笑之语,但如何租、租金多少,你总要和我们谈个明白啊?你说是与不是?”
“真的?”
“真的!”
梅氏这一番真挚之语,这才换得妇人弃了死意,朝她走来。
梅氏连忙一把拉住她的手,“你怎么能这么傻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何能够自寻短见!”
“我父母双亡,举目无亲,我只想与他们在地里相聚。”伍秀兰却抬手抹着眼泪,那悲戚模样,叫人肝肠寸断。
摊上这事儿,梅氏和顾乔是肯定回不了村了,只好先带着伍秀兰去铺子里安顿。
梅崇岭见她们去而复返,还带回来一个柔弱的伍秀兰,顿时疑惑不已。见梅氏一直在宽慰伍秀兰,便拉了顾乔来问。
顾乔将事情始末如实说了,梅崇岭不免唏嘘,也同情起这妇人来。
顾乔却面带冷意,趁着梅氏收拾房间的时候来到了伍秀兰跟前,故意问道:“我娘已经替秀姨安排住处去了,却不知道秀姨的行李在哪里?毕竟两家合租,这屋子你定然是要长久居住的。”
她笑容甜美,仿若不知事的孩童。
伍秀兰抬手抹眼泪,这才答道:“行李还在客栈,回头去取便可。”
“呵呵!”顾乔陡然冷笑出声。
伍秀兰动作一僵,接着又蘸了蘸眼角的眼泪,这才疑惑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别做戏了,你那套哭哭啼啼的把戏,骗得了我娘,骗不了我。”
“你什么意思?”伍秀兰蹙起眉头,有些生气。
“你特意拦在我和我娘的必经之路上,不就是为了让我们亲眼瞧见你寻死吗?若你真心寻死,为何客栈的房却没有退,行李还在客栈?可知你的行李留在客栈,人却死了,会给客栈带来怎样的麻烦?若你真心寻死,又那般善良,想必是不愿给客栈老板带来如此麻烦的。”
伍秀兰身体一僵。
顾乔却径自讲道:“你无非就是看中了我娘心善且心软,故意排上这么一场戏罢了。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看上了我家的铺子?”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要我说得更仔细一些是吧?若你是那等轻易寻死之人,便不会找了刘老板后又来找我家租铺子。这年头,敢豁出脸面做生意的妇人,可都不是软弱角色。秀姨,我想你也不是那等软弱之人,否则……便不会和离了,不是吗?”
“你这丫头,倒有几分眼力劲。”伍秀兰这才坐直身体,大方回了。
她这不躲不藏的样子,倒叫顾乔高看了几分。
“你究竟想做什么?”她问。
“租你家铺子。”
“为何?”
“别的人家不租给我,而且你家便宜。”
“倒是好理由。”
“你不信?”
“信,不过我想知道,你藏着的秘密,是否会危害到我家?”
“不会。”
顾乔皱起眉头,认真地打量起她。
伍秀兰立即诚心讲道:“我确无寻死之心,人生在世,好死不如赖活着。况且我有手有脚,又有手艺,未必会比寻常人家过得差,我只是差一个机会。而我再也不想一头栽进任人摆布的婚姻里,所以才来到这汝陵城中。”
顾乔却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意思,立即问道:“你是逃出来的?”
伍秀兰的眼神瞬间有些闪烁。
“你若不说清楚,就算我娘同意租给你,我也不同意。或许你并不知道,在我们家,我这个十二岁的女娃却是能够当家做主的。”顾乔目光如电地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