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趁着顾拓他们在,顾婆子一家又去整理了后山滑坡的问题。
顾拓帮忙和顾婆子将棚窖被吹歪的顶棚重新架好,然后几人又将滑到正房土里的泥土掏开。
等整理完,几人都累得不行。
顾婆子拔了几株白菜,又摘了黄瓜来做晚饭。
等吃完晚饭后,众人便发现,这睡觉成了一个大问题。
高氏刚生产完,占了一铺床。
顾婆子家里只有两铺床,顾婆子又将被褥抱下来,和梅氏、顾乔挤一床,然后让柳氏去与高氏挤一挤。
至于顾康父子,男女有别,只好待在灶房。
正好父子俩也要轮流值守。
这时节还好夜里不冷,顾康便坐在矮凳上打瞌睡,顾拓则随时出门去探查水位的情况,防止夜里突然涨水。
顾康睡了一觉,又换顾拓,父子俩轮替观测洪水涨幅。
顾婆子等人虽然睡去,却睡得并不安稳。
本来床就很挤,再加上高氏的孩子一夜都在断断续续的哭啼,她们好不容易睡过去又被吵醒,再加上心中本就隐隐不安,担心又像昨夜一样,洪水突然暴涨,所以第二日起来的时候,一个个的都挂着黑眼圈。
好在这一夜终是平安地度过了。
不单如此,洪水还退了一些。
“娘,雨停了!”梅氏兴奋的讲道。
虽然天色还是很阴沉,但是雨停了,这便是一个非常好的信号。
到了中午的时候,洪水已经退出了院子。
顾婆子来到院门口,站在田埂上,看着不远处一片汪洋似的田野,忧心忡忡。
“全淹了……”她沉重地叹了口气。
所有的庄稼作物,尽数淹没。
“我的鱼……”顾乔也皱起眉头。
她家门口的这块鱼田,竹篾篱笆被洪水冲得东倒西歪不说,还有的甚至直接被冲走。
而她种在田埂上的桃树,因为她用石头坠着,没有被吹跑,但桃枝和石头之间连接的绳索上却挂了许多杂草,以至于桃树无法承重被连根拔起,然后与那些绳索上的杂草一起在洪水中飘荡。
至于她的鱼,这么大的洪水,早就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她们一家子所有的努力,在这一场洪水里付诸东流。
顾乔不禁蹲下身子,感到前所未有的丧气。
再一想到小团子被洪水冲走,凶多吉少,整个人更是鼻头酸涩。
顾婆子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叹了口气。
“奶奶,怎么办?”顾乔无助地出声。
“还能怎么办?”顾婆子的手温暖而干燥,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脑袋,随后她看向远方,平静而坚定地讲道,“唯有振作起来,重头干。”
顾乔闻言,扭头仰视顾婆子。
顾婆子低头冲她笑了笑,讲道:“一年以前,咱们家不也一穷二白吗?不过就是重头再来而已。更何况,眼下咱们家的家禽家畜都还活着,咱们并没有走到绝路不是吗?就算有一天真的走到了绝路,只要人还在,只要这双手还能动,咱们就一定能挣扎出一条活路来,对不对?”
顾乔眨了眨眼睛,从她奶奶坚定的神色里感受到了那一股坚韧顽强的力量,顿时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顾婆子拍了拍顾乔的肩膀,“走,院子里的洪水已经退了,咱们得抓紧把院子清理出来。不然等田里的洪水退了,到时候就要忙着补种,怕就没有时间了。”
顾乔点头,虽然还惦记着小团子的死,但也明白,空想无益。
她立即将桃树捞了起来,先放到一旁,然后跟着顾婆子进了院子。
洪水褪去后,院子里剩下厚厚的一层黄泥,顾婆子便用吊桶从井里打水,然后用来冲院子。
虽然院子也是泥地,但这泥巴当初都是用夯杵使劲夯实了的,所以非常平整结实,用井水一冲,表面的黄泥就会被冲刷干净,只留下原本结实的、黑棕色的地面。
为了防止鞋袜被打湿,顾婆子和顾乔换了草鞋,顾婆子吊水冲地,顾乔则负责用笤帚清扫。
顾康父子在帮忙劈柴,顾康见状准备来帮顾乔,被顾乔和顾婆子拒绝了。
“别管我们,这没多大的事。”顾婆子讲道。
“还是我来吧!”顾康坚持。
这样住在别人家里,又是占别人的屋子又是吃别人的粮食,他就是再厚脸皮,当被顾婆子一家救命后也不再好意思。
顾婆子坚持不过,只得将吊桶给他。
这样一来,顾康倒水,顾乔和顾婆子两人一起扫地,速度快了不少。
等把院子收拾出来后,顾婆子又要去整理粮仓底下的鸭子窝。
鸭子窝的处理就要复杂得多,首先要将围在粮仓四周的挡板和砖头取掉,然后再将下面的灶灰和稻草给铲出来。
正好人多好干活,大家齐心协力,到了下午,不单鸭子窝清理干净,鸡窝下的粪便也清理了。
接下来便是猪圈。
首先要将猪圈里的黄泥清理干净,随后便要将粪池里满溢出来的夹着猪粪的洪水给倒到田里去。
一池粪水,可不是个轻松活计。
第226章 族老没事吧?(四更)
这时候洪水已经退了许多,两家之间田埂上的水也退去,只剩下一条沟渠拦路。
顾康父子向顾婆子借了几块长木板搭在沟渠上,终于能够回到自己家。
虽然顾康家的院子还是被洪水泡着,但乡下人家的堂屋和卧房都会修建得比较高,他们去检查了一番,发现卧房已经可以进了,便开始清理屋子,准备将高氏接回去。
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在别人家里住着终究不方便。
他们回家去收拾,顾乔一家便只能靠自己挑粪水。
忙活了半天,顾婆子肩膀都磨红了,粪池里却还剩下许多洪水。
“奶奶,要不一天挑一些吧,反正这也不影响猪崽生活。”顾乔建议。
顾婆子却摇头否定,“不行,回头这粪池还要收集猪粪,若是一直让洪水泡着,到时候粪水用不了。”
顾乔讶异地张大了嘴巴,她竟然忘了这一茬。
既然知道这件事耽搁不得,她只能继续埋头用粪瓢舀粪,梅氏和顾婆子依旧负责来回挑粪。
好在有柳氏负责做晚饭,一家人只用专心埋头干活。
可即便这样,等到晚上的时候,也只挑了半粪池的粪,明日至少还要干一上午的活计。
到了晚上,顾康和顾拓一家已经将房子大概收拾了出来,因为天黑,只能暂时休息,他们一家又在顾婆子家将就过了一夜。
到了第二天,柳氏又同这父子二人一道回家收拾整理,这才铺了床,然后将高氏挪过去。
等他们一家人搬走后,顾乔看着被高氏睡过的被褥,嫌弃不已。
还好柳氏主动承担了洗被褥的活计。
不过这个天气,阴沉潮湿,再加上河水浑浊,也没人敢下河,所以那床被高氏弄脏的被褥,只是换了下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去清洗。
被褥拆了被堆到木盆里暂时放到墙角,顾乔嫌弃高氏,又把之前垫在下面的稻草全部拿去灶房点火,又抱了干净的稻草来铺着。
铺好床后,她又开窗透气,将地也扫了两遍,这才觉得前两日那混杂的血腥气和奶水味都散了去。
如此一番,她才觉得心中的那口气也疏散了去。
等她这边铺好床,梅氏那边也做好了饭,顾婆子暂时停止挑粪水,一家人洗了手后围着小饭桌吃饭。
刚端碗,柳氏便急急忙忙地走了过来。
“老嫂子。”柳氏喊道。
瞅见顾乔看向她手里的升子,她顿时脸色涨红,连忙不好意思地将手缩了缩。
“怎么了?”顾婆子起身来问道。
柳氏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但想到那么一大家子人都等着她,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张了嘴,“这不家里被淹了,米粮都被洪水泡着,暂时没法吃,只能来找你们家借米。”
所谓风水轮流转,正是如此。
一年前,顾婆子朝顾拓一家借粮;一年后,柳氏一家找顾婆子借米。
顾婆子很好说话,当即爽快地借了柳氏一升米。
这一升米,可以吃好几日了。
等中午吃了饭后,顾乔家继续忙着挑粪水,到了未时三刻,一家人总算是将粪池给清理干净了。
“总算做完了。”梅氏抬起袖子揩着额头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