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熙华帝一身黄袍,款款走来,众人纷纷跪拜行礼,那场面好生气派。“平身。”
快要走过凉木木时,熙华帝的步子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她跟前。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望向了凉木木,皇帝为何不走了?他看着凉木木,用手轻轻地撩起了她的下巴,脸慢慢地靠近她,近的凉木木都能感受到她的鼻息了。
“凉木木,”熙华帝的声音很轻,轻的只有她听到见,他的眼睛在发亮,不知那是年轻时遗留的锋芒,还是盈盈的泪光,“你这身男装,我甚是喜欢!”
“啪!”凉木木反手就是一巴掌,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刚才发生了什么,皇帝被人当众扇了一个巴掌,什么,皇帝被人当众扇了一个巴掌,就在刚才,被谁,一个少年,什么,被一个少年!皇后楞住了,楼贵妃也楞住了,就连护驾的侍卫都还发着楞,当今皇帝,九五至尊,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被人扇了一巴掌!“拿下这个大胆狂徒。听候发落。”他说得如此心平气和,却叫人听得不寒而栗。皇后心里直发凉,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要这样断送了吗?刚刚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侍卫拿下了凉木木,将她带往御书房。熙华帝在前面走着,凉木木被推在后面跟着。多少年前,也是他在前面走着,她在后面跟着,他们就像是被时光不小心弄错的人,来到了此刻,却再也回不去了。
不问来路,不问归途
“你千里迢迢来看我,我很开心。”
“皇上什么意思?在下愚钝,听不明白。”凉木木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好像以前从未叫见过熙华帝一样。
“你以前都是叫我熙华的!”熙华帝有些失落。
“皇上莫要折煞在下了,我不知道皇上是如何得知我女儿身之事的,但皇上出言轻佻,着实让人不快,打你一巴掌,我都不过瘾。”
熙华帝闭上眼睛冷哼一声:“你若想我死,早就动手了,可你没有,你究竟想要什么?”熙华直直地看着凉木木的眼睛,从他眼中射出的疑问仿佛要刺穿那中间的空气,掏空她的心思。她想要什么?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谁又知道呢!
凉木木撇嘴一笑,眼睛一放光,空气凝成一把尖刀,直逼熙华帝。熙华翻身一躲,那尖刀直接戳到了身后一排书架,力量之强,果真不是常人能及的。熙华正过脸来看她,眼中一丝邪魅,“你终究是舍不得杀我的,不是吗?你心里还有我,你,忘不了我!”
这是囚笼,这是诅咒,这是最让她恶心的事情,这么好的凉木木,偏被他这么一个贱人糟蹋了!她终于哭了,她坐在地上,哭得全身都在颤抖,哭得痉挛都在作痛。从来没有人知道,在她的心里,压了多少苦楚,才能表现得所有事情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她没有泪,自从上次被设计后,她便封了泪腺,此生再不想流泪了。她恨他,她恨不得将他的血抽干,然后在他的身体上割下一块一块的肉,再在伤口上撒很多很多盐,最后扔到阳光最强的地方曝晒,晒得他的尸体发臭,发烂,她多想,多想这样做,就像一个发了疯的人一样,做一些发了疯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熙华半蹲着身子,将凉木木抱着怀中,亲吻她的额头:“可不可以,可不可以……重来一遍,以前的那些都不作数了,我们谁也不认识谁,我们,重来一遍!”他说的那么诚恳又那么悲凉,好似一个末了还未结局的故事。他从怀里取出曾经那枚玉镯,戴在凉木木手上,“欠你的,我还不清,我有的,都想给你。”说完,又吻了吻她的额头。风卷起了地上的尘埃,然后悄无声息地放下,原谅这个词太大,时光太短,她太无奈。
“带我走……”凉木木一只手覆在熙华脸上,浅浅地摩挲,“……你说,好不好?”
除了“带我走”,凉木木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了,因为这个男人,她连灵魂都不属于自己了,她每天都要躲避厉鬼,遍体鳞伤时也只能自己承受,她痛苦,煎熬,可她得到的只有一个诅咒,多不公平啊,来生她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为什么,为什么明知这世间不可留恋,还不惜代价地要留下来?有时候,上天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凉木木摸了摸腹部,闭上了眼睛。
她累了,本就是在艰难的维持人形,现在又心力交瘁,她真的累了。
熙华帝将她拦腰抱起,放在一张床榻上,“好啊!”她握着她的一只手抵在唇上,“只要这句话,你是对我说的,天涯海角,我都带你走!”他为她掖好被子,把她的头发抚在耳背。
顾言一个人在小酒馆喝着酒,喝得烂醉:“小二,再来一壶!”那小二一条毛巾掸在肩上,哈着腰走到顾言身旁:“客官,这壶酒名叫醉红尘,是楼上哪位先生请的。”说着指了指坐在楼上靠栏杆的道者。顾言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人衣衫褴褛,腰间悬一酒葫芦,背上一把玄铁黑刀,双目炯炯有神,洞观天外。
“浮世三千丝,一醉忘红尘。”
那人喝了一口酒,看了一眼顾言。
顾言哼哼冷笑两声,拿起酒壶灌了一大口,又重重地放回桌上,“老先生的酒,不错!”他盯着酒壶拨弄了几下,“哼,可一醉容易,红尘难忘!”
“老先生,我可不老,我其实就比你大那么十一二岁吧,我在十年前也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不过后来遭了点祸事,才这般年少白头。”
顾言惊奇地看着他,他的脸还算清雅,头发却已经白了,哪里像个正常的三十几岁的人啊。
“那你可比我更需要这醉红尘啊!老大哥!”说着便起身往外走,想要离开店铺,看来他不是很喜欢这怪人啊。
“你叫顾言,朝中一品大将军,死于一场谋杀,被抛尸于无名河中,可生魂未入轮回,后又起死回生,你……”
“住口,你在胡说些什么?”顾言气急败坏,“什么生魂死魂,什么起死回生,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
“亡命天师汤不问,”汤不问顷刻间就从楼上出现在顾言的面前,“不问来路,不问归途。”忽然他又消失不见了,留下一枚铜钱掉在地上。顾言捡起铜钱,铜钱无孔,一面书“无妄山”三字,一面书“醉红尘”三字。顾言停滞了一会儿,将铜钱收在袖袋中,不管他想与不想,有些事总有一日要发生,至少他有这种预感。
顾言回到府中,已是夜半三更,凉木木房里没有人,他叫来管事的,煮了一碗醒酒汤,有问管事的凉木木回来过没有管事的吞吞吐吐,不敢开口,顾言大喝一声:“到底回来过没有?”那管事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还以为您跟木木公子在一起……您知道呢……木木公子他……他怕是……”
顾言一把提溜起管事的衣襟,怒目而视:“他怕是什么!”
“他……他当众扇了皇帝一巴掌!”管事哆哆嗦嗦,吓到要命。能不吓吗,凉木木对顾言有多重要,大家都心知肚明,顾言遣走了所有小妾,也不去风月场所了,整天就围着凉木木打转,顾言的心思,表露地不能再明显了,除了凉木木,谁都知道,他喜欢他。如今凉木木要是真出事,他们主子顾言怕是连起兵造反的事也能做出来。
关心则乱
“备马,进宫!”顾言披上披风,眼中透出的冷气叫人脊背发凉。
“可这时候城门都关了呀,您进不去!”顾言瞥他一眼,“我这就去备马,您稍后!”
到了宫门口,顾言大声叫门:“我乃朝中一品大将军顾言,有要事求见皇上,快快打开城门!”无人回应,他又叫:“我乃朝中一品大将军顾言,有要事求见皇上,快快打开城门!”
“顾将军,您应该知道,我们只认诏渝令牌,否则一概不开的,实在是多有得罪!”
顾言心急如焚,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一踏马背,朝城墙跃去几个飞踢就上了城门。卫兵纷纷赶来阻拦,不准他踏入宫中。他们配了□□过来,用茅头抵住顾言,喝令他退下,可他们的手都在发抖。顾言朝他们一扫,一只手夹住所有的□□枪头,另一只手从枪身打入,所有□□啪啪折断了。顾言继续前进,禁军也出动了,他再怎么厉害,也扛不住宫中十万禁军啊。禁军统领对顾言说:“将军请回吧,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