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透过留下的最后一个小缝隙看出去。胖子从暗道口冲出来,撒开腿冲向最近的缝隙,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全被毒气灼烂了,淌着血水,惨不忍睹。
尚幸存的几个焦老板的人端起枪来想要狙击他,全都被虞唱晚在暗处开枪打死了。
几声枪响后,整个空间陷入了绝对的寂静和黑暗。
虞唱晚封好最后那个小缝隙,听到山体里传来了有规律的敲击声。
是胖子的方向,他用的是只有吴邪、小哥、他还有虞唱晚几个人知道的特定对话方式。这是一种没有任何编码逻辑的话,完全是因为日常生活中无数的细节完成的,所以基本上是无法学习的,只能和他们一起生活才能学会。
吴邪对编码学很有兴趣,研究了很长时间,源头在于张家用的那一套暗号体系。他给这种有规律的敲击传递信息的方式取名叫“敲敲话”。
胖子的敲敲话意思是:我没事。
虞唱晚用手电底部叩击石壁,回复了同样的信息。
而后她突然发觉,黎簇已经很久没有出声了。虞唱晚转过头去,看到黎簇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抱着自己的头缩在那里,浑身在不停地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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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少年心性
在黎簇很小的时候,在他的父母还没有分开的时候,无数个夜晚,他一个人躲在小房间里,在门缝后面看父母吵架,看他们脸上各种丑恶的样子,年复一年。
后来口头上的争端转移到了肢体上,年幼的黎簇依旧躲在门后,那些歇斯底里的叫喊和拳头落在皮肉上的声音通过门缝,像藤蔓一样在他的小房间疯狂蔓延,攀上他的脖颈,死死绞住,让他感到恐惧和窒息。
再之后,他的父母终于决定分开,父亲开始酗酒。
他永远记得父亲半夜回到家坐在沙发上那种凶恶的神情,也永远无法忘记,父亲醉酒后,每次打完他都会把他锁在家里那间黑暗的储物室里,没有灯,也没有水和食物,直到他肯认错为止。
所以黎簇学会了从父亲的脸上读出故事,是单位不顺心的事情,是嫉妒,是疲倦,还是对生活的不满。如果他能读对,他的夜晚就不会很难熬。
可是只要他一处于黑暗封闭的环境之中,脑海中还是会不自主地闪过那些父母拳脚相向,又或者是父亲殴打他时的凶恶神态。那些东西已经在他的心底扎下了根,顽固无法剔除。
黑暗的墙壁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向他排山倒海地挤过来,他想逃避却没有力气,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像溺水的人一样呼吸困难、浑身发抖,几乎要昏厥过去。
虞唱晚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想起来:“你有幽闭恐惧症?”
黎簇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他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一张平时桀骜凶悍、不服管教的少年脸庞,此刻神情脆弱得像是挣扎求生的小兽。
幽闭恐惧症通常和幼年时期的创伤性经历关系很大。虞唱晚突然想起她为了和黎簇接触做功课时,曾经看过的吴邪对黎簇成长经历和性格的调查笔记。
吴邪和她说过,这个小孩从小目睹了父母的长期不和,又遭受父亲的打骂,思维敏捷、非常聪明,但是性格极端不可控,曾经在汪家为了达到目的,让对方折断过自己的三根手指,亲手用笔插进了自己脑袋上的伤口。
一股深深的怜悯涌上她的心头。
黎簇在浑浑噩噩中被搂进一个柔软的怀抱。那双柔弱的手臂为他圈出了一个小小的空间,把令人窒息的黑暗隔绝在外。
虞唱晚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努力做到像是一个母亲安抚惊恐的孩子一样,将声调放得和蔼温柔:“乖,别怕。”
她和黎簇都从来没有在自己的母亲那里得到过这样的温柔对待。她做得十分笨拙,黎簇也愣在了当场。
女孩子的怀抱馨香又柔软,脑海里那些可怕的回忆和画面被剥离出来,黎簇茫然地抬头,看着黑暗狭小的空间里把他虚虚搂住的虞唱晚,有一瞬间的错觉。
虞唱晚看到黎簇的情绪平复下来,抓着他的手握住自己的手腕,安慰道:“你看,我在这里,不会走的。这里也没有任何东西能伤害到你,你是安全的,别怕。”
那只纤细的手腕被握在他手中,令他在黑暗和狂躁中抓住了一丝存在的实感,仿佛飘荡的人落回到了地面,竟然有效地获得了一些安全感。
面前的女孩在努力扮演妈妈的角色。
黎簇脑海中出现了这样一个直觉。这个想法让他的脑子轰的一声失去了理智,全身的抗拒都涌了上来,凭借本能大力把她一把推开。
“你想要什么?”黎簇冷笑,“你处心积虑地救我,还查过我的身世。费尽心机扮演和善,你一定有所图谋吧。”
虞唱晚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随即重新变得柔和起来。她翻找出自己的手电筒按亮,然后放在地上。
“我确实有所图。”虞唱晚说,“我想教会你一件事。”
黎簇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不屑神情,问道:“什么事?”
“我不会告诉你,在你自己意识到是什么之前。”
“是想要我原谅吴邪吧。”地上那只手电筒发出的灯光驱散了这个小空间的黑暗,黎簇渐渐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松开了她的手腕,“别白费力气了,你以为就凭你做的这点事,就能把之前我经历的全部一笔勾销?”
虞唱晚的这个想法令黎簇觉得愤怒又可笑。
“不是。”虞唱晚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不是让你原谅吴邪。我甚至不反对你恨他。而且,其实你对他的感情,也不完全是恨啊。”
黎簇猛地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你考浙大建工学院,来杭州读书;你听说他孤立无援,就带来人手和我们一起来雷城。”虞唱晚笑道,“你可别告诉我,这是单纯恨一个人的表现。”
出乎她的意料,眼前的小孩没有被戳中痛处的恼羞成怒,黎簇冷冷地看着她:“你想表达什么?”
她摸了摸他的头,没再说话,缩回去坐着了。
两个人就这样在黑暗中盯着那只发光的手电筒,谁也没说话。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果真如虞唱晚所说,堵在缝隙处的湿润衣服不再发出被腐蚀的轻微嘶嘶声,喊泉停止喷发毒气了。
虞唱晚用枪拨开那团衣服想要看看情况,才起身,就又被一阵剧烈的震动给摔在了原地。
上头又有什么爆炸了。
爆炸是连续的,一声接着一声,几乎是疯了一样。整个山体都在痛苦地震动。
一开始虞唱晚没有察觉到什么,还以为是二叔带来人和焦老板起了正面冲突。但第二次响起相同频率的爆炸声时,她就开始醒悟过来。
这是吴邪的敲敲话。
非常极端,是用雷-管一声一声炸出来的。可以说是至尊豪华版敲敲话了。
巨大的爆炸声回荡在山谷中。他的敲敲话是:泉中有毒气,活着给个信。
同样的信息,他用雷-管炸了三次。最后一次炸完,虞唱晚和黎簇已经灰头土脸,身上全都是碎石和灰尘,内脏都快被震出来了。
黎簇听不懂敲敲话,但也知道这是他们之间交流的特殊方式,于是去看虞唱晚,后者一脸惨白地说:“虽然知道他没事我很开心,但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恶心的听力考试。”
两个人从缝隙里爬出来。有毒的雾气消散了,焦老板的队伍也撤得不见踪影。
虞唱晚去看喊泉,喊泉的泉水退了,留下了干涸的泉眼,通向深不见底的未知处,看上去就是从这里下到雷城。
这时,洞穴的另一面传来胖子的叫声。
她抬头看去,胖子被卡在山体的一道缝隙里,而黎簇正在帮忙把他往外拽。
虞唱晚赶紧上去帮忙,两个人一起才终于把胖子从缝隙里拽了出来。黎簇说:“你该减肥了。不然就和吴邪好好退休去吧。”
胖子骂他,虞唱晚让着他骂了两句,然后拦了下来,问道:“要怎么回他?我们得让他走地面上那条路了。”
他们的任务是让吴邪认为他所在乎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极端的危险,但同时必须把握好程度,不能让他完全失去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