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上次见又瘦了不少,舒沅,”男人黝黑的面皮上浮现出开朗笑容,和工作时游刃有余的虚伪不同,这句话显然发自真心,“不过这几年都没怎么听见过你的消息,也不知道你情况怎么样。”
舒沅选了左边桌子一个靠角落的位子坐下,嘴里客套着:“都还挺好的。”
“身体也都还好吗?”
“嗯,反正你看我这样——没瘦成竹竿,就知道不差。”
“……哈哈,那就好。”
简单的交谈几句,陆尧说完,又在她旁边站了一会儿。
像是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似的,踌躇着,不住挠挠他那小寸头。
好半天,才挤出句:“嗯……如果方便的话,等会儿吃完饭,我们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
“……?”
“都是同学。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随时call我。”
换了别人,这局面实在像极了撩妹。
不过放在陆尧和舒沅身上,这同情似的体谅倒也好理解。
毕竟,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他们便是班长和学习委员的老搭档,那时一个黑一个胖,总被人调侃着绑成一对。
如今虽都长大了,可有些同病相怜的情绪依旧是在的。
舒沅明白这种感受,也坦然接受了对方的同情,倒也没有什么可排斥的。
同样,都是老熟人,她虽表现得平淡,陆尧也没怎么计较。
只又笑笑,便扭头往外走——她听到他接了个新电话,又有新任务到,要下楼去接朱老师和一群同学上来。
不多时,一群熟悉的面孔便从门外蜂拥而至。
可惜朱老师被一群同学们围着,舒沅挤不进去,只好依旧乖乖坐在原处。
有几个好事的女同学也后脚落座。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齐齐想起了什么,颇有默契地和舒沅之间隔出一个位置。
期间,舒沅那一身白领套装打扮的邻座——昔日的副班长王莹,还不忘抽空出头,为一直向这头行注目礼的同学们答疑解惑。
“舒沅,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啊?后面你高考……呃,你复读了吗?”
和那边进门就开始敬酒的男人们不同,这桌坐的大多都是女生,话一说出口,几乎四面八方的视线都聚焦到舒沅身上。
好在最初那两年她早克服了这层心理障碍,答话时也不卑不亢,就简单总结着:
“没复读,现在就做些普通的办公室工作。”
听着还真有点平平无奇。
众人的眼神中瞬间浮现出了然。
随即“开炮”的,是从前班上出了名的靓妹方晚晚——她从一进包厢便在和应是极有钱的男友通电话,聊了好半天Gucci,Prada,终于最后聊到买完车买新房。
听到没人说话了,遂掐准时机扭过头来,兴致盎然地开口:“那舒沅,你结婚没?有男朋友吗?”
旁边人七嘴八舌地搭腔:
“看你瘦了这么多,应该有了吧?”
“谁啊,说说呗,有照片吗,我们给你参考参考啊。”
“别害羞嘛,大家都是女人——话说你不会连小孩子都生了吧?哈哈哈,开玩笑的。”
也难怪她们满腔好奇,夹枪带棒。
当年蒋成为帮她从叶文华的事情中脱身,向叶家放话已经和她订婚,但当时毕竟只是两家私下解决问题时搬出来的说法,并不是公开对外宣布。
何况这件事本身听起来就荒诞,是故一直到他们结婚三年有余,坊间虽多有他们之间的种种传闻,舒沅也几次被拍到和蒋母一起出席重大场合,然而关于他们俩的具体“实锤”却几乎没有。
当然,哪怕有,也很少有人相信。
再加上同为当事人的两人,就连三年前唯一一次一起出席某位老师的婚礼,私下同学单独聚会时都是分坐两桌避嫌,舒沅又一向对结婚与否的话题避而不谈,越是不说,当然就越让人心焦,越让人好奇。
好不容易逮着问话的机会,这群人哪能不充分利用?
然而舒沅早已做好准备。
几乎没犹豫地,便冲方晚晚笑笑:“暂时还没有,还没找到特别合适的。”
所以就是又未婚,又未孕,工作一般,也没有钓到金龟婿是吧?
众人又是空气中对视一眼。
当年的学神,曾经的别人家的孩子,原来也不过如此。
促狭畅快的气氛几乎一瞬间席卷了在座诸人。
旁边的王莹立刻接话:“哎,这也难怪,我之前听别人说看到你在那个什么什么媒体公司上班,我还在想呢,工作环境也不好,肯定没有什么优质男。”
“而且我听说办公室恋情不好的啦,太拘束了!像我和我老公,都是在意大利旅游的时候认识的。”
“要不舒沅你也不要常自己闷着了,你说你,这么多年也不跟我们这些老同学联系,不然我们也能帮你介绍介绍不是?”
……
“嗯。”
舒沅敷衍地点着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唯独视线偏向另一侧——她看着朱老师的背影,心里又在惦记着昨天晚上打了好久腹稿的祝词。
偏偏这群早就想要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同学们依旧不放过她。
议论着,不动声色炫耀着,又不知是谁,忽而低声说了句:“以前文华也特别喜欢意大利来着,那时候我们还……”
还?
有什么好还的。
王莹急忙回头,作势拍了拍她嘴,又瞥一眼脸色大变的舒沅,咕哝着:“老师过生日,你提这个干什么?”
“我也是随口……”
“行了,快别说了。”
话虽如此,这敏感的话题已经抛出去,所有人的视线自然都不由自主,再度胶着在舒沅身上。
恰是时,陆尧却忽而从隔壁桌起身,接起一个电话。
“哦,你到了?到哪里了?对,在三楼,我到楼梯口等你吧。”
“没事,不碍事,我现在过去。你稍等一下。”
还没开席,已经有几个男同学喝得面色酡红,闻声,发酒疯似的高声侃:“谁啊?谁这么大架子,还要人接?不认路啊!”
“就是说啊!都是老同学,他/娘的摆什么谱!”
“对,刺猬,你说得对!我就特看不惯这种……”
听他们吵吵嚷嚷,舒沅忽而眼皮直跳。
目送着陆尧背身阖门离开,一时福至心灵,她蓦地低头,滑开手机解锁。
……果然。
果然!
十分钟前。
【老婆,在什么酒店来着?】
【本来就飞机晚点了,路上又堵车。】
五分钟前。
【算了,我问陆尧吧。】
【我让司机送你,你怎么没联系他?】
*
三分钟前。
蒋成:【我到楼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蒋成:老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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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三年前。
别墅一楼衣帽间,舒沅站在落地镜前。
自打前些日子在香港参加完蒋成的大学毕业典礼,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郑重其事的装扮,翻来翻去,好不容易找出家里压箱底的束腰绑上,许久没穿的黑色抹胸小礼服却还浑似抗议,挤得她胸前几乎喘不过气。
怎奈镜中的上身效果又确实堪比瞬间压缩了三分之一个自己。
舒沅狠下心来,还是背过手去往上艰难拉扯了半晌,结果再怎么努力,拉链到蝴蝶骨的位置依旧还差着一大截距离。
果然,事实证明,为了争一口气激励自己而非要买小一码的行为纯属自作自受。
同时挺胸收腹兼手腕用力是不可能了。她只得一手拢着胸前布料,又扭头跑到门外,向二楼喊了几声:“蒋、蒋成——”
上头安静得毫无回应。
估摸是还没起床,这么叫也叫不醒。她索性一脚踹一只,把脚上高跟鞋就地一脱,随即小跑着上楼,直奔主卧。
卧室里一室凌乱,还残留着他们昨夜缠绵气息。
亏她早晨起身时特意没把窗帘大开,想着让他多眯一会儿,只拉亮了床头台灯,小心推推他便下楼化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