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禅在她身后低声道。
薛止转过身，鲜红的嫁衣飞扬，在坐进轿子之前，她又回头看了看，可却还是和刚刚一样，那个人没有来。
她轻轻合了合眼，坐进了轿子，离开了。
城门口，老皇帝看着远去的队伍，竟忍不住老泪纵横了起来。
他抬手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对身后的老太监道，“你说，长安那孩子要是去了朱雀，会不会受欺负……”
他因为萧贵妃的事冤枉了那孩子那样久，这么多年了，她什么都知道，可却怎么硬生生一声也未吭地受下来了呢。
“皇上您就放心吧，从来只有长公主欺负旁人的份儿，哪有人能欺负得了她呢。”老太监看着远去的队伍，劝慰道。
薛惠凝站在老皇帝一旁，整张脸早已扭曲地不成样子。
她转头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老皇帝一眼，面色越发难看了。
凭什么，凭什么薛止都带着那么多丰厚的嫁妆走了父皇还为她哭成这样……
薛惠凝指甲嵌进掌心，恨恨地看着队伍离开的方向，笑得有些阴冷。
原本还想着等你毒发自然死亡的。
现在，我等不到那一天了。
要怪就怪你自己太不知收敛了吧，我亲爱的皇长姐。
……
那道红色的队伍已经走出去好远，城门之上才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
他远远望着那长长的队伍，轻轻合了合眼。
江世中站在那里看了好久好久，直到那长长的队伍变成一个小小的红点，最后再也看不到时，他站在上面仍然没有离开。
……
薛惠凝一回到宫中便沉下了脸，她看着她们道，“我记得你们上次说，江湖上有个杀手组织，叫什么来着？”
宫女们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问，“公主，您……”
薛惠凝拿出了一大把银票，递给离自己最近的宫女，“皇长姐身体孱弱，不堪旅途艰难，殁了。”
宫女们心中一颤，相互交换了眼神，最后还是接下了薛惠凝手中的银票，应了。
第110章 长安曲（40）
朱雀皇城和玄武京都离得很远，从玄武京都到朱雀皇城，说句跋山涉水真的不为过。
转瞬之间，薛止他们已经走了快要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之间，薛止的身体越来越差，吐血头晕是常事，小禅看在眼里，心中虽着急，可却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忍着自己的眼泪和薛止聊聊天。
很多时候，小禅总觉得薛止的意识都是模糊的，但她却总也不忍心打断她。
因为薛止意识模糊时候说话十分温柔，温柔的简直不像当初在玄武皇宫的那个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长公主，疼吗？”小禅红着眼眶坐在薛止床前，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淌着，看起来十分惹人生怜。
薛止开了痛觉屏蔽系统，不仅不疼，而且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也丝毫感觉不到累，甚至一点也不难受。
但是这些她是不会告诉小禅的。
薛止半眯着眼睛靠在床上，她艰难地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声音轻轻道，“小禅，我可能……快死了。”
花花：[……你个戏精。]
薛止再一次屏蔽了系统。
花花：[……]连句实话都不让人说了？还有没天理？高冷人设立不住所以不敢面对我了吧？
“长公主胡说什么！”小禅抹着眼泪，一口打断了她，她红着眼睛看着帐篷外面来来去去的人影，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安慰道，“皇子对您十分看重，您定是要去朱雀皇室享福的，怎么可能会死呢。”
“以后休要说这些胡话！”小禅眼泪流得汹涌，看东西已经有些模糊了，但她仍然没有放弃，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语气严肃对薛止道。
以往在宫中她其实是不敢这么对薛止说话的，甚至刚到薛止宫里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薛止，只怕稍有不慎，这位传说中杀人如麻的长公主便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知道了眼前这人其实一点也不坏，她只是面冷了些，其实不管她做出过过分的事都不会要了她命。
甚至，根本不会责骂她半句。
薛止躺在床上，低低笑了一声。
“喵~”小黑跳了上来。
薛止也没有发脾气，而是面色柔和地抬起手抓了抓小黑的脑袋。
她漫不经心道，“小禅，我知道我活不了多久了，但我并不后悔来和亲。”
小禅低声抽泣着，“别说了，长公主，别说了，您好好睡一觉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薛止又笑道，“如果我死了，能不能请你把这猫儿送回玄武。”
“送回去，让国师大人来养。”
她声音低低的，还带着点沙哑，但却比平日里的清清冷冷多了几分人气。
从前那清清冷冷的声音就好像天上来的似的，总让人觉得很远很远。
“长公主……您……”小禅瞪大眼睛。
薛止又垂眸继续道，“我知道，国师大人不喜欢我，但我却很喜欢他。”
小禅满眼不可置信，但眼泪却流得更凶。
“他不喜欢我这样的女子，我便想着，与其留在玄武看着他娶妻生子，倒不如远远地找个没有他的地方，好好念着他的好……”薛止声音轻轻的，她眉目微垂，纤长的睫毛轻轻垂在那里，整张脸都是柔和。
第111章 长安曲（41）
“长公主……”小禅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流着眼泪唤了她一声。
薛止低低笑了笑，抬手抹了一把脸，脸上带着丝丝晶莹，那是她的眼泪。
她含笑道，“你瞧，我又说胡话了。”
“有刺客——”
“有刺客，护驾，护驾——”
薛止话音刚落，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刺客？
薛止眸光一闪，来了。
小禅率先反应过来，转头朝着帐篷外看了一眼，握住薛止的手定定道，“长公主，别怕，奴婢在这里。”
可薛止却看着一点也没有怕的样子，她含笑看着小禅，“记得，若我死了，记得将猫儿带给他。”
小禅一怔。
薛止眯起眼睛一笑，抬手一掌拍在小丫头脑后，一掌将她拍晕了。
“喵！”小黑仰头看了她一眼，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惊恐。
薛止却并没有理会它，而是直直站起身来，拎着小禅的后领将人扔在了床上，又扬手将被子好好裹在她身上遮住了她，这才拍了拍手，站起了身子。
“喵！”猫儿还蹲在地上叫着，满脸惊恐。
“老实在这儿呆着，要是出去，我就煮了你。”薛止抓着猫儿，将它一把放在被子上，“好好保护小禅姐姐。”
“喵。”猫儿微微垂下头，似乎是知道薛止要离开了一般，轻轻在薛止手心舔了一口，似是在告别。
薛止垂眸看着它，微一怔，又抬起手低低笑着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
然后，走出了帐篷。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些人应该是为了她的性命来的。
只要她死了，被藏起来的小禅是不会出事的。
“护驾——护驾——保护皇子！”
薛止刚一出去，便听到另一边侍卫尖锐的声音。
她转头望去，一眼便看到了正手握宝剑和刺客们战斗的朱雀皇子。
那人看起来丝毫不怕，倒是个好男儿。
不过……
在他身后目不可及的地方，正有一把暗剑在向着他的后背刺去。
薛止唇角微微一勾，就是现在。
她动作敏捷地上前，随后，便是宝剑刺穿胸膛的声音——
“长安——”朱雀皇子转身，男子漆黑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他一把抱住她，“长安，长安别怕，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靠在他怀里的薛止其实一点也不疼，只有满身鲜血的粘腻和极重的血腥味令她不适。
见到和亲公主受了伤，朱雀和玄武所有的人都立刻围了过来。
“保护公主——”
“保护皇子——”
薛止没有在理会周围纷扰的声音，她靠在朱雀皇子的怀中，苍白的脸庞绽出一个绝美的笑，“殿下……你没事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薛止便紧紧地闭上了眼，直接抽离了位面。
“长安，长安——”朱雀皇子声音一颤，看着怀中忽地垂下手臂的女子，不由扬起声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