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山下抓药。”他拿着药方走出门，将药方递给下人道。
姜策定定站在院子里，他满脸是血，眼眶通红，见萧墨出来，踉跄着上前道，“怎么样，她怎么样？”
阿贵在一旁一把扶住了他，“主子，当心。”
萧墨垂着眼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将手上的小笺递给他，道，“这是阿止给五殿下的。”
姜策接过那张小笺，脸色愈发难看了。
萧墨看了他一眼，直接转身进去了。
那一箭虽落在心口处，但却偏了一些，没有正中心口，他们来的及时，还有得救。
“朱雀。”萧墨回头道，“去弄点热水来替你家小姐擦擦身子。”
“是。”一直憋着不敢落泪的朱雀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薛止，转身出去了。
……
等待的过程极为漫长，沈墨替薛止拔了箭以后，她又昏睡了几日，昏睡那几日，曾几度高烧不退过，险些就要挺不过来了。
她醒不过来的那几日，姜策一直在外面守着，衣服也不换，饭也吃不进去，只知死死盯着那间屋子，活的像个傀儡似的，若不是有阿贵照顾，可能他都撑不到薛止醒过来那一天了。
薛止还是奇迹般地醒了。
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嗓子干的要被撕裂，“水……”
姜煜手撑在桌上睡觉，听到她的声音后猛地睁开了眼睛，“阿止，阿止你醒了！？”
他快速倒了杯水递了上去，然后扶着薛止给她喂了下去。
薛止将那杯水饮尽后，方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她下颚轻颤，“姜煜……我想回青山。”
姜煜一怔，“你现在的身体还需要在养养，不宜挪动。”
薛止合了合眼，声音小小的，“我不想住在这里了。”
刚刚走进门的萧墨一怔，垂了垂眼走进来道，“那就回青山。”
跟在她身后的朱雀立刻跑了过来，小姐！小姐没事吧，还有哪里难受吗，您可吓死奴婢了……”
薛止抬头对萧墨笑了笑，伸出手臂自然地抱住了朱雀，“朱雀，我们回青山吧。”
“……嗯。”
……
直到姜煜和萧墨带着她离开那天，薛止也没有见到姜策一面。
萧墨已经替她解决了薛家的事，也替她治好了杜嫣然，姜煜说会替她把钱还了。
既如此，京中便在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
萧墨将她送去青山后，又回了一趟京中辞官，然后彻底搬来青山与她一起住。
姜煜常写信来，薛止也常听到青山脚下的人说起京中的事。
他们说，三皇子与五皇子之争已经彻底结束，五皇子进宫向皇上求了他们青山做封地，不日便要来了……
朱雀站在薛止身边皱眉，“小姐……”
薛止端着茶杯饮下最后一口茶，“走吧，师傅该等急了。”
朱雀连忙起身跟了上去，背着药筐匆匆跑了。
第956章 万重山 90
“小姐，您说五殿下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他怎么跑青山来了。”朱雀走在她身边皱眉道，“他从前可不是这般淡泊名利的人，他从前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皇位，如今这般……可不就是为了您么。”
薛止神色未变，她转头看了朱雀一眼，“师傅最近身子越发不好了，切莫在他面前胡说。”
朱雀吐了吐舌头，低声道，“是。”
反正从京中到这里，还有一段时日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封地都要了，他想来谁还能拦着他不成……
……
萧墨身子不好，并不喜欢到处走动，但最近却十分反常，很喜欢到处走动，山下走走，山上走走，似乎是想将青山走个遍。
薛止也不嫌烦似的，整日跟在他身后陪着他。
萧墨走在前面，语气缓慢对着身后的人道，“整日跟着我，你也不嫌无趣。”
“在无趣我也得陪着师傅。”薛止跑上前与他并肩道。
萧墨淡淡笑了一声，“姜策，要来青山了吧。”
薛止脸上表情一僵，转头看他道，“师傅，我不会再见他的。”
萧墨垂着眼轻轻笑了一声，“师傅能陪你的日子不多了。”
“师傅，你胡说什么呢。”薛止蓦地皱眉道。
“不是胡说。”萧墨轻声说，“我确实活不了多久了。”
薛止显然不喜欢听这个，开口便直接打断了他，“说什么呢，我之前都那样不照样活的好好的？你好好的怎么就活不了了，别胡说了。”
萧墨低低笑了一声，轻轻咳了几声，又忽然正经起来道，“遗言现在就说了吧，不然我总怕真的死的那日来不及。”
薛止蓦地皱眉。
“你父亲的事，不是你的错，错的是薛家二房，与你无关。你自责了这么些年，也够了，阿止，放过自己吧。”萧墨停下来，抬起眼睛对上她的眸子，语气平静道，“薛家二房狼子野心防不胜防，就算没有那晚的事，他们也会找机会害人，所以——”
“你不必自责，也无需自责。”
薛止眼眶一红，吸了吸鼻子道，“谁想听你这些遗言。”
萧墨抿了抿唇，转过身一边往山上的家走，一边继续低声道，“至于姜策。”
薛止眸子一敛，声音沉了下来道，“师傅！”
萧墨没有在意，又继续道，“从前我不喜欢他，不过是因为那个孩子心思太重，心中没有你。”
“可现如今不一样了，他心中既有你，我便也不好阻挠什么。”萧墨微微一顿，继续道，“总归，由你选，你开心就好。你爹爹在天有灵，也一定不愿意看你整日郁郁寡欢……”
“师傅，我饿了。”薛止低着头，忽然道。
萧墨点点头，“那回去吧。”
……
京中，五皇子府。
“主子，来客人了。”阿贵急匆匆跑到房里对着屋子里正在收拾东西的男子道。
姜策动作一顿，抬起眼睛看他，“什么人。”
阿贵擦了一把冷汗，“是杜小姐。”
姜策皱了皱眉，“请她进来吧。”
第957章 万重山 91
杜嫣然进来的时候气色极好，看着一点也不像是曾病的快丢了命的人。
她笑眯眯踏进了五皇子府的待客花厅，“可惜了这样好的宅子。”
姜策坐在里面蓦地抬起了眼睛,“不知杜小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杜嫣然一笑，不客气地坐下，“五殿下这话说的，我们好歹曾经有过婚约，如今从前的未婚夫都要去青山那种穷乡僻壤了，我自然得来送送了。”
微微一顿，杜嫣然又看着姜策黑下来的脸道，“那可是青山啊，搞不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殿下可得珍重啊。”
姜策嗤地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端起茶杯饮了口茶。
杜嫣然身后还跟了两个下人，一男一女，皆是杜家的。
她低低笑了一声，也不开玩笑了，“我听说，薛止在桃花湾给你挡了一箭。”
这件事直戳姜策的伤心处，他脸色变了变，垂下眼睛道，“杜小姐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啊，就是觉得以后见不到了，来送送你。”杜嫣然神色放松道，“挡箭这种事我以为只有话本子里有呢，薛止可真做的出来，若是我……”
“若是你如何？”姜策冷着脸顺着他的话继续道。
“若是我，我可绝不会做这种事，不管是殿下您，还是昔日的十殿下。”杜嫣然笑了笑道，“人都是爱自己更多些，很多人都会说我为了你愿意献出生命……这话很多人都会说，但能做到的没几个。”
“去了青山将这个给薛止。”杜嫣然回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下人立刻走上前呈上了一个信封。
“顺便替我多谢她，当初饶了这奴才一命。”杜嫣然笑了笑，起身道。
姜策蓦地抬头看向弯腰呈着信封的下人，那下人低了低头道，“折花湖畔，多谢薛小姐手下留情。”
姜策瞬间了然，原来她并未将那人杀了。
……
从京中去往青山的路程，姜策他们走了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之后，姜策终于到达了青山。
一路上，他们翻山越岭，走过了许多许多山。
当他站在青山脚下的时候，不由有些似自嘲地笑了笑。
当初在京中的时候，是她跑前跑后追着他，那时候他不屑一顾，不将她的真心放在眼里，现在……报应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