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让你十子。”姜策挑了挑眉,身子往后靠了靠道,“下吧,我正想看看这必败之局还怎么赢。”
薛止笑了笑,低下头一本正经地落了一子。
姜策垂眸看着,漆黑的眸子微微弯了弯,“继续。”
他目光促狭,好像是在说我看你怎么继续下。
薛止又落下一子,抬眼看了看他。
姜策笑:“还有八子,继续。”
薛止却不下了,她双手撑起脸,然后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粲然的笑,“阿策,我想吃葡萄,你去下山帮我买葡萄吧。”
姜策双手抱胸,“先下完这盘棋,等我看着你赢了以后再去。”
薛止绽开唇笑了笑,双手撑着脸一脸无赖道,“我刚只说不一定,又没说我一定会赢。”
姜策歪头看着她,眼眸含笑,“是啊,是啊,败局已定,早知便不该听信你的继续坐在这里看。”
“我去买葡萄了。”他起身道。
薛止笑眯眯地仰头道,“我说的不对么,虽说这棋局败局已定,但又没下完,没到真正败了的那一刻,就不算输,所以,你也没赢,我也没赢,不就是不一定么。”
姜策一怔,又低低笑了,他进去取了银钱,走出来道,“歪理。”
薛止靠在石桌上看着他出门,“歪理就不是理了么?”
姜策站在门口笑道,“歪理不是理,但你是理。”
薛止被说的心花怒放,她嘻嘻笑着道,“那好吧,那等你回来,我就勉强让你赢了这盘棋吧。”
姜策笑着摇了摇头,“我出门了,除了葡萄,还想吃什么么?”
薛止摇头,“没有了,早点回来,不然等我改变主意了,你可就赢不了了。”
姜策笑着关上了门。
薛止见他关上门后,才低头笑眯眯看了一眼棋局,她努了努嘴,起身去煮茶了。
等一下就可以和他喝茶吃葡萄喽~
薛止回屋找出了前两日他们一起在山下买的琉璃茶具,可刚一弯腰,腹部便传来了一阵剧痛。
她握在手中的琉璃杯子一下子摔落在地,薛止头有些晕,口中也涌上了一股腥甜之味。
血。
是血。
她跌跌撞撞地扶着桌子坐下,伸手替自己诊了诊脉。
怎么会这样。
她的脉像怎么会这么乱……
第948章 万重山 82
来不及多想,她腹部便疼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薛止往前摸了摸,想去柜子里找自己从京中带来的银针,可还未走到柜子跟前,便一口吐出了鲜血。
血是黑色的。
她嘴角沾着血,想要往前走一走,可却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薛止咬着牙爬到了柜子前,伸手拿出了里面的银针包。
她其实已经有些看不清了,但却还是提着一口摸到了银针,薛止快速下针,腹部的疼痛好像缓和了一些。
可是……
那是什么。
她脑中出现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她替他饮下了毒酒,他却在宴会上与别的女人谈笑风生。
后来……后来她因为伤心独自一人跑去喝了一整晚酒。
“傻子!傻子!”薛止瞪大眼睛,眼泪夺眶而出。
在然后呢!?
再然后,她第二日回去的时候爹爹便已经死了!
府上的人说,爹爹是因为去找她才不慎落水被淹死了……
薛止的眼泪滑落脸颊,与嘴角的黑色鲜血融合在了一起。
薛止,你都做了些什么!
你怎么能瞒着师傅和他跑了呢!?
薛止一拳一拳砸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这样就能缓解疼痛似的。
她哭得上起步接下气,只觉得心比身体还要疼千倍百倍。
“……你怎么能如此不争气。”她满脸是泪地靠在柜子边,身后柜子里全是她这几日与姜策甜甜蜜蜜的证据,她一边不要命似的砸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泣不成声道,“师傅他该有多担心啊,姜煜他……他该有多失望啊……”
薛止的动作迟迟停不下来,她腹部依旧在剧烈疼痛,心脏依旧在剧烈疼痛,口中黑色的鲜血在不断冒出,她觉得……她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
对不起,师傅,对不起……
在没有力气的最后一刻,薛止闭上了眼睛。
……
桃花湾,山下。
桃花湾地方小,并没有种植葡萄的,但好在这里离港口近,平日里会有不少商船路过,所以新鲜玩意儿也不少,葡萄虽少,但也是有的。
姜策在下面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了葡萄,买了葡萄以后,他又买了不少薛止可能会喜欢的吃食。
东西买好以后,他便带着东西准备上山了。
要走出集市的时候,他被一家成衣店吸引了目光。
那里面,挂着一对精致的喜服,通红通红的,上面镶嵌着各种各样闪闪发光的宝珠,看起来十分喜庆。
姜策站在外面停了下来,他看着里面的喜服,不由想,阿止穿上它会是什么样子呢?
想了半晌,他又低低笑了一声,她还像个孩子呢,穿上它会好看吗?
一定会好看的,他的阿止穿什么都好看。
想到这里,姜策便立刻走进了那家成衣店。
喜服是刚做好的,尺码看着似乎很合适。
他没有多做停留,直接痛快地买了下来。
买下以后,姜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他已经能想到薛止见了这身喜服后欢喜的样子了。
至于更好的喜服和婚礼,等他们将来回了京中在补上吧……
第949章 万重山 83
薛止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头和腹都还在隐隐作痛。
她靠在柜子上抿了抿唇,然后抬起手拔了身上的银针。
银针上带着黑色的血气,黑色的血液在银针尖儿上泛着光,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薛止已经全都想起来了。
她抬起手按了按眉心,摸到手边的银针又为自己下了几针,几针落下以后,口中的腥甜味儿终于止住了。
没有毒发身亡也算她的福气。
薛止扶着手便的柜子缓缓起了身,她看着地上刚刚被她失去意识前摔碎的琉璃杯碎片,面无表情地跨过去了。
她得尽快回京中一趟了。
这里的事,就当做一场梦吧。
薛止动作极快地进去换了衣裳,她洗干净了手上和脸上的鲜血,原本是想收拾点东西回去的,可却忽然发现她着实没什么东西可收拾。
只得抿了抿唇,将银针包收好,找了点银钱准备走。
薛止动作很快很快,就像后面有鬼在追赶一般。
其实后面哪里有什么鬼,不过是她怕见到姜策罢了。
她找了纸笔,想给他写些什么,但提笔凝了半晌,最后只留下了寥寥几个字:
【银钱会在回京后如数还给殿下。】
写完以后,她便拿起东西抬脚走出了屋子。
“吱呀——”
她刚一出屋子,还未走出去几步,面前的大门便已经被打开了。
薛止僵直在原地不动了。
“阿止,我回来了。”男子含笑走了进来,似乎买了很多东西回来。
他漆黑的眸子弯着,纤薄的唇微微勾起,看着似乎心情极好。
薛止定定站在原地,已然没有动。
“怎么了?等急了?”姜策踏进门,缓步走上前低笑着道。
一阵微风吹过,院子里的绯色花瓣落了一地。
姜策见她不说话,便笑着走上前想牵她的手,“你知道我买了什么给你么,我买了喜……”
薛止蓦地往后退了一步,她腹部还在隐隐作痛,往后退这一步,使得她有些头昏脑涨,看不太清眼前事物,“殿下。”
平日里娇软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清冷起来,甚至……还有几分显而易见的疏离。
“……你想起来了。”姜策脸上的笑意一僵,保持着刚刚的动作站在原地哑声问。
“不错。”薛止手指嵌在掌心中,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我得立刻回京,这段日子的事,还请殿下不必当真。”
“阿止!”姜策猛地抬眸,眼白中带着鲜红的血丝,他上前一步,“你听我说,我……”
“五殿下。”薛止打断他道,“我说了,这几日的事,希望殿下不必当真,黄粱一梦,终会醒,殿下还有婚约在身,切莫做了负心人才好。”
“我拿了些银钱,殿下点点,好等我回京后尽数奉还。”薛止抬起手,将钱袋举起来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