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城东。
“到了，下车吧。”顾离解下安全带，看着旁边呼吸均匀的女孩轻声说。
“嗯？”阿止被叫醒了，她睡意朦胧地解开了安全带，“怎么才到，我都睡着了。”
顾离面色复杂地看她，“妖怪是不会了累的，你怎么回事。”
怎么这么短的路程都能睡着。
她昨天晚上明明睡的很早的，今天怎么看起来这么累。
会饿，会累，会困......
真的越来越像人类了。
阿止打了个哈欠，“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最近一到晚上就困了。”
她伸出手，用手背轻轻揉了揉眼睛。
在她揉眼睛的一瞬间，坐在对面的顾离脸色一变，一把拉过了她的手。
“阿离，怎么了？”女孩被吓了一跳，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他看。
顾离抓着她精致好看的腕骨对着她手心轻轻吹了口气。
女孩白皙的手心有三条线忽地亮了亮，散发出了淡金色的光芒。
其中一条线......明显比上次见到的时候短的多了。
那条正在渐渐变短的线条，被人类称为“生命线”。
顾离双目通红通红，眼眸颜色也在一瞬间变了变。
幽暗的绿色一闪而过，他轻轻放下她的手，眼眶却还是通红通红的。
阿止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幽绿色，是阿离妖体的眼瞳颜色。
她和阿离也不是普普通通的妖怪了，他们都是活了几千年的妖怪了，都不是那种轻易就能显出原形的妖怪。
当他们这样级别的妖怪显出原形，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们自己故意变出来吓人，另一种则并非他们自己能控制，只有在他们情绪波动极大的情况下才会不由自主地显露出来。
阿离他......刚刚情绪波动很大？
“阿离，你怎么了？”阿止小心翼翼地问，“我生病了吗？”
对面的银发少年轻轻摇头，“你还是没听我的。”
阿止知道他有些生气，也不敢说话，只能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阿离，你别生气，下下个月的草莓都给你吃。”
顾离狠狠瞪了她一眼，凶狠道，“为什么不是这个月。”
第816章 贩卖金鱼的少女 25
“啊......今天已经三十号了，明天就下个月了啊。”女孩呆呆地说。
“那下个月的呢，为什么不把下个月的给我。”他又问。
顾离眼眶中的红色血丝还没有彻底褪去，他现在的样子看着是有些凶狠的。
阿止往后缩了缩，“我想给江策吃。”
顾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推开车门出去了，“我就知道。”
阿止连忙打开车门跟了下去，“阿离，你别生气，我不是有了新朋友就忘了旧朋友。”
顾离冷笑一声。
阿止害怕地缩回手，跟在他身后冲着他讨好地笑，“阿离，他是个人类，你别和人类生气，我们能活那么多年呢，等江策以后死了，我......我可以把三个月的草莓都给你吃！”
她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
顾离转头凶狠地看她，“我让人在这儿给你建了个草莓园，你却要把草莓都给别人吃，你没有心！”
阿止瞪大眼睛，“草莓园？”
让人建了草莓园的霸道顾总：“嘤。”
“哇！草莓园草莓园！”阿止已经顾不上身旁的顾离了，风一样往前跑了。
站在原地的少年伸手抚过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
他就知道会这样。
他跟上去的时候阿止还在对着一片空地喊：“草莓草莓！草莓园，草莓园！”
顾离看着前面的空地，站在她身后说，“这一大片，以后都会种草莓。”
“真的？”阿止回头看他，亚麻色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真的全都种草莓？这么这么大一片地，全都种草莓？”
顾离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睛说，“对，全都种草莓，然后送给你做嫁妆。”
“嫁妆是什么？”她瞪着眼睛看他，“真的要全都送给我吗，阿离你真好！”
“人类女孩嫁人的时候，她家里人送给她带去夫家的东西。”顾离淡淡说。
他眼中的红色血丝已经褪去不少了。
少年迎风站着，看着面前的一大片空地，漂亮的眼瞳中带着丝丝忧伤。
几百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森林呢，现在却已经成了一片荒地了。
这快啊。
原来已经过去几百年了。
“嫁人？”阿止轻轻皱了皱眉。
她知道嫁人是什么。
就是穿着漂亮衣服离开自己的家，出门的时候大家都会哭的稀里哗啦。
“我不要。”她忽然说，“阿离，我不要草莓园了。”
阿离是不是不想和她做朋友了，所以才想把她嫁出去。
“不要？为什么不要？”顾离莫名其妙地看她，“你不是最喜欢草莓了吗？”
“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吗？”她低头看着脚下，声音委委屈屈的，“所以才想把我嫁出去，所以才送给我嫁妆。”
顾离：“？”
阿止吸了吸鼻子，抬起眼睛看着他说，“我也会穿着漂亮衣服离开家门，然后你在门口捏着手帕哭的稀里哗啦吗？”
顾离：“？？”
忽然，女孩轻轻皱了皱眉，“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你哭呢......”
第817章 贩卖金鱼的少女 26
顾离合了合眼，他原本很伤感的。
被她这么一说一点伤感的意思也没了。
西装革履的少年上前一步，抬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你太蠢了。”
“什么！？”阿止抬起手揉着额头委委屈屈说，“哇，你说我蠢，阿离，我不要和你做朋友了。”
顾离：“......让你平时和人多交流多沟通了，再不济看看电视也好啊，你每天都干什么了，怎么什么也不懂。”
“就只知道傻乎乎把金鱼送人。”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电视里那些人长得太难看了，我也不喜欢在一个小框框里看人。”阿止依旧委委屈屈。
有时候她真的很羡慕阿离，羡慕他既能和妖怪们谈天说地，也能和人类谈天说地。
她也尝试过和人类做朋友的，但结果不是不小心露出眼睛把人类吓坏，就是人类们嫌她不够聪明。
她实在被太多人说过不够聪明了。
真的好讨厌被说蠢哦......
顾离轻轻叹了口气，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正常了些，“可是怎么办，你马上就是人类了，你要开始适应人类的生活了。”
一瞬之间，女孩瞳孔聚缩，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能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跳声。
“......我要，变成人类了？”半晌，她才目无聚焦地轻轻说。
“嗯。”顾离伸手揽住她，动作很轻很温柔，语气也轻轻的，好像是在安慰，“金鱼送的差不多了，你现在的寿命，和人类是差不多的。”
“已经开始和人一样会困会饿了，接下来......”
接下来，也会和人类一样，会生病，会衰老，会慢慢走向死亡。
顾离抿了抿唇，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阿止靠在他怀里，轻轻皱了皱眉。
见她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好看，顾离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很轻好像在安慰，“没关系，就算你变成人类了，你也还有我，我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人类。”
他在阿止头上揉出了一簇呆毛出来。
少女轻轻皱眉，顶着那簇呆毛抬起头说，“啊，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能跑那么快了？”
汽车真的好慢啊，她真的好讨厌坐车。
顾离：“？”
阿止歪着头继续想，忽然，她眼睛一亮，“那我是不是可以一辈子都和江策做朋友了！？”
阿止以前虽然没怎么和人类做过朋友，但是阿离做过啊。
人类会饿、会困、会生病、会衰老、会死亡，但是他们妖怪不会。
所以阿离每次和人类交朋友都会把握时间。
他一般会和一个人做五年或着六七年的朋友，然后就会找个借口离开。
比如出国读书，比如全家迁徙，再比如......假装死亡。
如果不这样，时间长了人类朋友就会发现他们的不同的。
原本她以为，她和江策的结果也是这样。
但是她的金鱼终于已经送的差不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