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月和黎元淮同岁,是土生土长的南港孩子,从小就在南港京剧院看戏、唱戏,是南港票友公认的“台柱子”,甚至于还封了“小齐书”的称号给她。
可以说,詹月之于南港京剧院,就类似于黎元淮之于凤城京剧院了。
正因为如此,当齐书通知詹月,让她代替黎元淮完成之后的表演时,詹月表现出了非常明显的不满。
黎元淮当时就在齐书身旁,清清楚楚听见了听筒里传来的声音。
“我为什么要替她演出?每一场演出都是由固定的演员班底,如果剧院安排是我,那我一定出演,不存在替谁演出的概念。”她的声音清脆且掷地有声,说得黎元淮无地自容起来:“齐老师,南港不是凤城,南港京剧院不需要仰仗着什么参谋长的照拂也能生存下去,没必要看她的脸色吧?”
齐书似乎早就知道了她会这样说,当下没有丝毫的意外,反而柔着声音去哄她:“行了,那么多话,安排你上场你就给我上,别老是说那么多没有用的,你这个性子,离开了我你可怎么过日子啊……”
这师徒两个的关系显然也很好,所以她那时候的温柔神情,也让黎元淮印象尤为深刻。
而入住了县城里的招待所,院里又刚好安排了黎元淮和詹月同一间,所以两人得知这件事之后,都是觉得有点古怪。
黎元淮取了钥匙,不自觉地看了眼晏飞白。
这件事呢,晏飞白也没办法。
一来,他又不是京剧院的人,自然是没办法住他们安排的房间的。二来,就算是他能住到京剧院安排的房间,他和黎元淮,也没法同住一间啊……
所以他只得自己开了一间房,并且好说歹说,陪着笑同住在黎元淮旁边那间的两个姐姐换了,这才同她离得近了一些。
黎元淮也知道,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也只能欣然接受。
搬行李的时候,晏飞白一个人去提他和黎元淮的那个大箱子,转过身时没注意,差点迎面撞上了詹月。
詹月吓了一跳,赶紧后退一步,皱眉躲开他。
晏飞白用空着的那只手,虚扶了她一下,抱歉道:“对不起,没撞着吧?”
他说话时和和气气的,所以詹月便也笑着摇摇头:“没。”
说罢侧过身,让晏飞白先过。
黎元淮站在两步远的位置,这时候对晏飞白比了比手势,无声地说:“就是她——”
晏飞白立刻明白过来,她应该就是那个对黎元淮不大满意的詹月了,当下眉眼上扬,笑得更灿烂了。
“我帮你拿行李吧?”他笑着说,并无谄媚,可是态度真的热络了一些。
然后不由分说,立刻接过詹月刚刚才拿出来的行李袋。
詹月忙道:“不要不要,我自己来,可以的……”
可她话音未落,晏飞白已经开始上楼了,所以她也只能说句谢谢,然后跟了上去。
第229章 哆啦A梦
晏飞白素日身体就不错,所以提着两件行李也完全没有压力的,一步两级台阶地上了楼。
詹月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生出了些好感来,觉得他面生,想来想去都想不起到底是谁。正琢磨着他的身份,忽然看见黎元淮也是一溜小跑着跟了上去,一蹦一跳的,显得很安心闲适的样子。
嘴上嘟嘟哝哝的说:“飞白飞白,我刚才看见了一架麻辣烫哎,一会儿我们过去尝尝好不好啊?”
晏飞白闻言,却连头都不回一下就否定道:“不行,不要痴心妄想了。”
这听起来就像是两人之间习以为常的玩笑。
与旁人,自然是不同的。
想必是极其熟稔,才会用这样的语调和态度说话吧?
詹月的脚步顿了顿,然后重新跟上去,却不如之前那么热切了。
她一下子便猜到了,想必这就是那个黎元淮不远千里带到南港的青梅竹马了。
果不其然,晏飞白连问都不问一句,径直走到了黎元淮和詹月的房间门口,放下行李,然后接过黎元淮手中的钥匙开了门。
三个人前后脚进门,几乎同时看见了两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笨重的大彩电,还有一个暖水瓶。
大概就是这些东西了。
哦,还有一张小小的餐桌。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似乎整间房子都在向他们充分证明着自己的陈旧,没有一样东西是完好无缺的,值得庆幸的是,这房间里并没有因为潮湿而长出什么苔藓来。
老实说,别说是晏飞白黎元淮之流的“高干子弟”没住过这样的房间,就连詹月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所以一时间,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需要一个缓冲时间……
最后还是晏飞白最先反应过来,率先迈开步子,在房间里转了转。
而后黎元淮也回过神来,转过头对詹月笑了笑,问她:“那个,你想住在哪一边啊?”
詹月看着那两张床,一张床头上掉了漆,另一张床角处掉了一个角,还真就没什么可选择的空间,便耸耸肩道:“无所谓了。”
黎元淮也是这种感觉,便应了一声,跑到靠近洗手间的这一张掉漆的床边站好,然后说:“那我住在这吧。”
这一边的床铺靠近洗手间,又很难晒到太阳,想必是要更加潮湿一些的。
两个人都知道这样的优劣势,只不过她有勇气选择出来,而詹月嘴巴张了又张,终究还是没有提出交换的意思。
你想住就住咯,反正我都是没有故意想要挑一张好一点的,明明就哪边都一样。
她有些不安的想。
晏飞白在洗手间转了一圈,检查过窗户、马桶、淋浴和水龙头,虽然设施都是陈旧的,可好在用着都还顺手,热水也很方便,只需要仔细擦擦就好。
还算不错。
他这么想着,一边挽袖子一边走出洗手间,绕过坐在床边的两个姑娘,去检查屋子里的窗户,边走边说:“淮淮钥匙就放在我这,下午你们去彩排,我过来帮你们收拾一下,然后晚上去接你吃饭。”
前两句都是“你们”,而最后一句却变成了“你”,很显然,最后一句只是对一个人说的。
詹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注意到了这个。
倒是黎元淮,只顾着问他:“那中午不吃饭了?”
晏飞白满脸写着无奈二字,路过她时捏了捏她的脸颊。
“肯定饿不着你。”他指了指皮箱:“去把箱子里的饭盒拿出来。”
“饭盒?”黎元淮仿佛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箱子里竟然有这么个东西一般,“你竟然带了饭?”
晏飞白转过头看着她,一副很难跟她解释的样子。
怪不得,早上她起床时,就看见晏飞白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桌旁等着她吃早饭了。
她还在纳闷他为什么起得那么早,原来竟然是为了做饭。
天呐,这个男孩子也太暖心了吧……
“哇……”黎元淮打开箱子,果然看见了一粉一黑两个保温饭盒,当真对晏飞白佩服的五体投地了,“飞白,你简直是我的哆啦A梦,比我奶奶还好用……”
这话是实话,晏飞白听过后噗嗤一笑。
“成,晚上奶奶来电话,我帮你告诉她。”
“哎,别别别,还是算了吧,我怕她会飞过来打死我……”
这两个人的对话太过于亲密,让詹月这个外人开始局促不安了起来。
她拿起晏飞白放在地上的行李,简单的收拾了几件东西,然后就说要下楼,找其他人一起吃饭去。
她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晏飞白和黎元淮两个。
黎元淮抱着两个饭盒看着他擦桌子,发现隐隐约约有汗水从他光滑的额角渗出,打湿了他鬓边的短发。
那样子与他刚刚运动过后的样子一般无二,透着这个年纪男孩子应有的朝气。
可真好看啊。
黎元淮默默的看着,默默的想着。
她就这么一直盯着他看,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着。
起初晏飞白也一直没有回头,只默默做着自己的事情,可被她盯着看久了,忽然停下了动作,将纯白的抹布扔在桌上,用手掌捏着自己的太阳穴,颇有些无奈地问道:“你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啊?”
他说话时嘴角带笑,并且有意避开了她的目光。
黎元淮看着这样的他,惊讶的发现,这小子居然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