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醒,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梁绯絮侧头看向床榻上的人,他依旧在沉睡,没丝毫醒转的迹象。
凤瑀道:“按照莫瑆所说,他明早便醒,公主不必过于忧心。”
“但愿如此。”
*
那日,锦衣军包围了整个西郊,梁媛的秘密不再是秘密,江璃棠依言埋了她。她人是死了,可公主府还有个假梁媛,为保护皇家名声,梁钊留下了她。
外头的天渐渐黑下,繁星满天,一闪一闪地点缀着广袤的夜幕,距离明日一早还有六个时辰。
等待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来说,总是异常地煎熬,尤其事关对方生死,折磨地人发疯。
沐浴后,梁绯絮上了榻,小心翼翼地躺在外侧,她抬手抚上他冰冷的面颊,低低道:“明早,你一定要醒过来,我会一直等着你。”
她亲了亲他的唇角,半挨着他的肩头,眼眸半睁半合。
“混蛋,你不醒过来,我都不敢睡了。我害怕,怕我一觉睡过去……不会的,不会的,莫瑆说你明早一定醒。”
“你身上真冷,夏日抱着舒服,可我还是喜欢抱温暖的你。”
“这么久了,我跟你说说你去打仗后的事好么。每天,我都在为你担心,怕你死在战场上。好在老天垂帘,你平安回来了。一想起你之前那样反复无常地对我,我心里头来气,便让江璃棠跟我演戏骗骗你。纵然我也明白你挣扎的痛苦,但我就是气不过,不过如今我什么也不气了。”
“你早早醒来,我便什么也不气了。靳誉,我等着下月初六嫁给你,你还没见过我穿嫁衣的模样。”
“我上辈子忘了你,这辈子放不下你。你不是说,我不愿意嫁也要强娶的么。倘若我真嫁给别人和他举案齐眉,你不是要醋翻了?”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想到什么说什么,一手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屋内太过安静,柳色本想来看看两人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事儿,没想梁绯絮睡着了,她默默退出关上房门。
外头,林琛正在等她,“里面什么情况?”
“公主睡了,靳将军还没醒。”说到这里,柳色眼中顿时来了泪意,“你没事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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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缕日光从东方升起照进寝房,正面对上日光的东西都被滚上了一层淡金色的晕。夏日的光不仅是暖,甚至有一丝热。
一等阳光刺眼,梁绯絮立马醒了,她昨晚说了一夜,几乎没怎么睡,眼皮酸涩,头也晕沉沉的。
第二日了,她下意识看向身侧之人,可他还没醒,身体也是冰凉的。她心头猛然一跳,脑子里一片空白,忙朝外喊人,“来人啊!”
“哐当”一声,早已在外等候的一圈人赶忙推门走了进来,梁钊最前,接着是柳色林琛凤瑀,再是梁淳梁砚书,梁缨梁轻鸢最后。
“金御医,你快瞧瞧他,他怎么还没醒。”梁绯絮撩开帐帘走出,她急得不行,也不管自己梳没梳洗。
柳色见状忙上前来扶她,软言劝道:“公主,奴婢扶你去隔壁休息,让太医在这儿好好瞧瞧靳将军。”
“我不走,我一定要在这里看着。”梁绯絮摇头,视线全在魏栖的脸上,抽着气道:“凤瑀,你不是说今早他便会醒的么?”
“回公主。”凤瑀单膝下跪道:“莫瑆当时对我说,他一日后便会醒来。”
一日?梁淳想了想道:“他没醒,许是一日还没到吧?”
“絮儿。”梁钊一看梁绯絮惨白的脸色,万分心疼道:“你去歇息吧,这里有御医照顾他。”
梁砚书跟着道:“是啊,你快去歇息。二弟说得对,一日还没到,我看还有一个时辰,你先去睡,他醒了我们便去喊你。”
“听父皇和大哥的,身体重要。”梁淳上前扶住梁绯絮,她一夜未眠,脸色差得很,“只要他一醒,我即刻去喊你。”
她连连摇头,“我不累,一个时辰不长,我可以等。”
放下药箱后,金喆僵着身子坐上床缘,拿过魏栖的手把脉。如同昨日一般,靳将军的手号不出任何脉象,皮肤也还是冷的。越把心里越凉,他半晌没说话。
看着金喆的脸色变化,梁绯絮差点没站稳往前扑去,幸好柳色跟梁淳一左一右扶着她。
“咳。”梁钊使劲给金喆使眼色,问道:“金御医,驸马如何了?”
“回皇上……”金喆抬眸,对上梁钊的眼色后生生转了出口的话,“还请公主放心,驸马已有了微弱的脉象。”然而就在他说完的那一刻,指下还真传来细微的跳动,他一惊,失声道:“是真的是真的。”
“……”梁钊黑脸,演过了就不像了。
“驸马活了!公主,驸马活了!”金喆大喜,连按几次确认,让他惊喜的是,手下的脉象逐渐有力了起来。
“真的?”梁绯絮一个箭步上前推开了金喆,她不敢置信地摸上魏栖的手,喜极而泣道:“是真的,他的手在回温,他快醒了。”
闻言,众人全松了口气。
“絮儿,你这下总该放心了吧。”梁钊上前,疼惜地抚着女儿的发丝,她这幅憔悴的模样他是从未见过,“若是你不好好照顾自己,朕立马将他扔出灵素宫。”接下来的时间得留给他们俩互诉衷情,他回身道:“我们走。”
梁钊发话,一群人不敢不听,一个接一个地走出寝房。
金喆从药箱里取出绷带和金疮药,恭敬道:“公主,还请让让,老臣得给驸马换药。”
“好。”梁绯絮起身站在床榻边,直盯着魏栖看,偶尔还给金喆搭把手。
解开绷带,刮药,上药,缠上新的绷带……金喆换药后匆匆离去。芸儿站在一旁瞧了许久,忍不住道:“公主,你不梳洗梳洗么?”
“等他醒了先。”她轻轻抚着魏栖的脸,嗔道:“混蛋,你吓死我了。”他面上虽有了温度,可因着受伤的缘故,仍旧没什么血色,
见得此情此景,芸儿自觉退出房。
*
一个时辰后他便要醒了,心头止不住地激荡,梁绯絮低头看了看自己乱糟糟的模样,如此见他怕是不行。
她侧头,屋内有柳色打来的水,反正他还没没醒,来得及。
简单打理,等她梳洗完毕回到床榻上,魏栖还是没醒。“别吓我。”她慌了,又探了探他的呼吸确认,指边气息倒是比之前要正常许多。“你可一定要醒啊。”
“嗯。”
魏栖应声,缓缓睁开眼,对上憔悴的梁绯絮,心底刚起的重逢喜悦瞬间消失,他用力拉住她的手蹙眉责备道:“你昨晚没睡?”
一滴泪滑落,她没好气地瞪他,哽咽道:“你不醒,我睡得着么。”
他幽幽地看她,忽地,手上用力直接将她拉上了床榻,她吓坏了,惊慌地喊道:“你身上还有伤,别乱动!”
“都是皮外伤,我算好了力道刺的,没事。”他一手按住她,一手扯过被子塞在她肩下,随后倾身凑近,两人的脸相互贴着。“只要你活着,我就舍不得死。”
鼻尖似乎被什么堵塞了,她不敢动,怕碰着他身前的伤口,低声道:“骗子,你上辈子不就死了。”
“这辈子跟上辈子不一样,上辈子我是魏栖,这辈子,我是靳誉。”他看着她眼下的青色心疼,伸手合上了她的眼,温柔地说着,“如今我醒了,你好好睡一觉,不管什么话,都等你醒了再说。”
“嗯。”她听话地闭上眼。
心事一了,她很快便陷入了梦乡。
*
四个时辰里,外头的日光在悄然中自东向西移。此刻,夕阳斜斜地挂在山顶,光芒尽放,将附近的云彩染出一片片红霞,绚烂至极。
灵素宫的前厅守着不少人,柳色耐不住担忧总去寝房门口瞧几次,可惜里头一直没什么动静。这两人不饿么。
林琛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养神,凤瑀沉默地站于门边,王昼时不时拿冷眼直瞪他。
落日的余晖在寝房内洒下,不同于白日的烈,它是灿然的,仿佛燃到了生命的尽头。
世上大概没什么会比睁眼第一刻看到心爱之人更美好的事了。不知怎么的,梁绯絮眼中来了浅浅的一层水雾,这一次,是喜。
魏栖正在看她,双眸格外地亮,仿佛嵌了星光,面色比起刚醒那会儿要好地多。“醒了?”
“嗯。”她鼻音颇重。